钟灵没搭理程昱的大惊小怪，低头收拾着桌子上的杯盏。老张看着钟灵动作，眉头始终紧皱，似乎有话要说。恰好程昱担心唐渊，离开了桌前。老张这才开口：“我听你跟那丫头说话的意思，是你今天晚上还要去那一趟？”
钟灵点头：“是，这次还帮你看看你女儿？”
“我倒是没想这个，就是你这么频繁地去黄泉，身体可以吗？”老张一脸担忧：“上一次你回来，断断续续地昏睡了两天。在过去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钟灵开口之前，老张又问道：“不过，是不是因为你上次带了唐渊？”
“不是。”钟灵道：“冬天快到了，困很正常。”
老张当然能听出来钟灵是在规避他的问题。这一句，反而叫老张不知道说什么。他看着钟灵拿起摞成一串的杯子，往洗手间走的背影，关切道：“那晚上你千万小心。”
钟灵听到这句话，回头有点纳闷儿地看着老张：“晚上你真不来？”
老张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钟灵是指什么，犹豫道：“那……来吧。”
“嗯。生辰纸没有了，你晚上正好送一些过来。还有……”钟灵的双眼朝着门口柜台处，站着的程昱背影道：“等下我有一些事情要单独和唐渊说。你带着的那个小朋友，要回避一下。”
老张没有立刻动，反而一直沉默地看着钟灵。
钟灵被他看得一脸莫名其妙，只好问道：“怎么了？”
“钟灵，咱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做事一直都有自己的考量，但是突然拽着唐渊和你掺和这鬼鬼神神的事，是不是有点太突然，太欠考虑了？”
“这是关心下属？还是单纯关心唐渊？”
“这和关心什么没有关系。我就是从上一次就没弄明白，这事儿怎么突然拐成了这样。他唯一一个复杂的身份就是九年前那起案子的当事人吧？钟灵，我说实话，就我看这事儿，唐渊的这点经历，你最多是好奇，但发展成走阴人，这多少有点过了吧？”
“这说起来是我和唐渊之间的事，你不用明白。”
说完了话，钟灵的身影便闪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唰唰的水声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的另外一边。
程昱看着唐渊瞪着两眼珠子，怔怔地看着门的方向，忍不住打趣：“唐渊，我发现从这小姑娘进来到走，你的反应都挺奇怪啊。你该不会是对人家一见钟情了吧？”
说着，程昱的胳膊伸过柜台，在唐渊的肩膀上拍了拍。他后知后觉地回神，与程昱相望的脸上明显多了一层恼意。
程昱一愣：“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我不太喜欢你刚刚的玩笑。”
唐渊的直接说明，让程昱稍微有点尴尬。他“嘿嘿”干笑了两声，退步道：“嗨！那就是我误会了。”
老张手揣着兜，脚底生风：“走走走，故事也听完了，先回去把录音调出来。要是这个取材进程快的话，没准儿能赶上下个月的头版。”
老张顺手拽了程昱的衣领，程昱没有准备，被老张像是拎小鸡一样地临出了门外，程昱大叫道：“等会唐渊！”
“在外面等也一样！”
身后的门被老张顺手“啪！”地一声关紧后，老张这才松开了程昱。
两个人站在乾坤街的街边，程昱看着老张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烟抽，疑惑道：“不是快走吗？”
“唐渊不是还没出来吗？”
“那，在里面等着不就行？刚干嘛火急火燎的给我拉出来？”
老张仰着头吐出一个眼圈儿，斜着眼看程昱，缓缓道：“废话少说，站这陪我抽完这根烟。”
在程昱无可奈何地等待老张的时间里，当铺之内，钟灵将洗好的，还滴着水的杯子倒扣在桌面，喊住了正要往外走的唐渊。
“唐渊！”
她快步走到对方面前：“温盈的事情，需要今天晚上再去一次黄泉。我有想法要带着你一起。但你这样的身份，一两次可以混过去，再有几次，恐怕会招惹麻烦。所以走阴人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
“但我似乎没有说过晚上我会和你一起。”
“你一定会的。你对温盈说的所有话，有着相当大的兴趣，不是吗？”
钟灵的一针见血，让唐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到了极致。钟灵无视唐渊神色，下一句跟上：“虽然这件事暂时会给你带来一些身体上的负担。但你清楚的吧，我们这样的人，怎么折腾这条命也都续得下去。而相反，如果有一天能找到打破绳结阵的办法，终于能进到六道轮回时，你今天当走阴人的所为，都是你积下的阴福。在地府约满以后，你再投胎，命不会差。”
钟灵没完没了地提这件事，令唐渊心底一片烦躁，他直接道：“难道我下一世还会投胎成首富的儿子吗？”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说到这，唐渊感觉他与钟灵已经不是在情绪正常的对话，而是在抬杠。
“如果按你所说，那我在喝了孟婆汤以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吧？下辈子我就算投胎成超人，跟这辈子的我又有什么关系？或者，可以说那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而如果绳结阵永远不破，我就要永远和你一起干这门差事，我说得没错吧？所以钟灵，恕我直言，这件事怎么想都是一个亏本买卖。”
“你是在担心这种事？”
什么叫，这种事？
唐渊眉宇间涌上一丝不耐烦：“是，就是因为这种事。”
“那今晚，你并不想去。”
“对。”
“既然如此。”钟灵神色平静的点头：“你也并不想知道，你在梦里见过的那座庙，和温盈所见的那一座，到底有什么关联，对吧？”
唐渊猛地一颤，整个人瞬间僵硬。眼中的所有情绪皆被恐惧所取代。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我根本没对任何人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