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静静地看着唐渊，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比起审视，更像是在欣赏着他此刻的惊惶无措。直到她看够了，抬起手，指着自己的头：“在这儿。”
“什么在这？”
“她，蒋云拂。”钟灵轻声说完，随即露出了一个叫人无法看懂的笑容：“你在那里见过她的同时，我想，我应该是做了和你相同的梦。但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办法确认，毕竟它更像是……”
“更像是我被关在了盒子里，四面八方都在放映的电影。”
“电影？”
“对，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
钟灵的神情在她的话音落下后变得僵硬，随即慢慢淡了下来。这张脸在短短的几秒之内，换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表情后，又重新恢复成一张无表情的死人脸。
她游离的目光再度像唐渊汇聚：“不过，就算是我这样告诉你，你也还是不明白的，对吧。”
“等等。”唐渊对她做出了一个打断的手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我梦里出现的人真的是你和我提到过的师妹，而这部分的记忆，在我们共同睡着的时刻，以某种你我都不能理解的方式，共享给了你？就像是一份在电脑上传输的文件，因为设备的pc端和手机端的同时在线，所以被同时接收到？是这样吧？你更像是一个接收者，一个局外人，所以你在看这些的时候，其实像是在看一部影视作品。也就是你刚刚说的，电影。”
唐渊的这番话有点绕。钟灵看上去像是在默默消化，但她的神情却是明显的越来越懵：“你说的似乎是对的，但后半段我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就是，某种app的电脑和手机同时在线，比如微信，比如网盘。”唐渊道：“你应该用电脑备份过文件吧？和那些是差不多的东西。”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钟灵手一抬，示意对于这部分内容的讨论就停在这里，转而道：“所以晚上的事情，你的决定到底是什么？我现在需要你给我这个肯定答案。”
又绕回来了。
唐渊在心里无奈地嘀咕。他没有丝毫的迟疑，对着钟灵斩钉截铁：“我不去。”
“所以你真的……”
还不等钟灵说完，唐渊先一步点头，截断了钟灵的话：“是，你说的没错，对于梦里的那些东西，我是真的不好奇，我也完全不在乎。”
钟灵明显还想要再说什么，但唐渊自顾自地讲完后，便不再理会钟灵，从铺子中离开了。
他眼尾余光看到钟灵并没有动，一直看着自己离开。
老张的烟正好吸完了最后一口。他听到声响，转了个身，看到唐渊出来才将烟头扔到地上捻灭：“走，回单位。”
一整个下午，唐渊看似是在工位上兢兢业业的工作，但实际上的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听着温盈的录音文件发呆。
他当然好奇那出现在自己、温盈，和第三视角的钟灵的诡异梦境背后的真相，但唐渊并不认为，再和钟灵去一趟黄泉，他就能知道答案。
与钟灵接触的这几次下来，唐渊对她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她不是那种会拿重要事情做筹码的人。相反，几次和唐渊的单独谈话，她都将最坏的一面直接摔到自己的面前。
这样的人，面对一个仿佛群发一般的怪梦，更有可能是一开始就找打唐渊交换线索，而不是拖着等到现在。
思及此，唐渊推测，钟灵只是想要借此来引诱自己。等回来以后，极大的概率会是钟灵还是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余下的一天半，唐渊皆是怀揣着心事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就连单位仿佛也相当体恤唐渊的消极怠工，直到下班，都一直无所事事。
程昱早在十分钟前就收拾好，差三分钟打卡时，他在对面伸着脑袋过来：“唐渊，我一个朋友来这了，我今天晚点回，你别锁那么多道门啊，不然我打不开。”
唐渊点头：“好”这个字刚说出来，程昱那边已经没了人影。
而再看老张，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全然已经忘却了已经下班了这件事——不过这种事经常发生在老张的身上，全公司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唐渊三两下将工位收拾干净，从办公室快步离开了。
路过乾坤街，唐渊本来已经越过钟灵的当铺。他到底是没明白自己被什么心理所影响，竟然又退了回来，并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门。
“叮铃”的风铃脆响后，里面的对话声戛然而止。相对而坐的温盈和钟灵二人齐齐看向唐渊。尤其是温盈，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先是一愣，而后马上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钟灵则是温吞地收回目光，像是没有唐渊这个人存在一般，对着温盈道：“你刚刚要问我的是什么？”
唐渊略一犹豫，脚步放轻地坐在了两人旁边散着的凳子上。
温盈眼尾余光快速地看了唐渊一眼。唐渊不是很清楚她是否在意自己的唐突出现，因为她依旧回答了钟灵的问题。
“所以，就只有那一种办法了吗？”温盈急切地看向钟灵：“可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梦见她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
两个人的对话，唐渊听得似懂非懂，看来是错过了最关键的部分。
“不过这全凭你，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放下这件事不理。”钟灵道。
温盈迟疑道：“如果不管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也不算十分严重。”钟灵道：“不过是半年内必生无法治愈的大病而已。”
听完这一句，温盈，连同唐渊都诧异地看了钟灵一眼。
唐渊忍不住腹诽道：“这都不算十分严重？”
钟灵双眼在温盈脸上一停，缓缓道：“毕竟缠上你的是你的生母。即便是患病，也不会让你十分痛苦。但……”
钟灵话锋一转：“如果这期间，是那位王亚铃找到你的话，那死法，可要惨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