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昭的话还没有说完，章子渊便三步并作两步，怒气冲冲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但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那种痛失所爱，生无可恋的感觉？你以为，只有你才经历过这些伤痛吗？谁又不是呢？可却不是所有人，都似你这般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王云昭被章子渊劈头盖脸一顿斥骂后，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犹豫着反应了一下，终于隐隐听出来了章子渊的弦外之音。
“章兄，你的意思是……你也……”
这么多年来，章子渊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及他的过往，对于章子渊来说，这无异于自揭伤疤！
可是，如果他曾经走过的路，能让王云昭未来的路更平顺一些的话，那他倒是不吝如此！
“王兄，既然你问起了，那咱们二人今夜，便把话说个透！既然要聊，怎么能没有美酒助兴呢！店小二……店小二……”
章子渊冲着屋外喊了两声，店小二听到后，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于是，他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睡眼朦胧，慌慌张张的便冲上了楼。
“怎么了？怎么了！章先生，出什么事了？”
看着店小二揉着眼睛冲进屋子，章子渊这才想起来，眼下已是深夜，他刚才那般大呼小叫，着实不妥当。
想到这里，章子渊从荷包中掏出了一锭十多两重的银子，扬手扔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人都还没完全睡醒，眼看着有银子飞向他，下意识的便伸手稳稳接住。
当那锭银子重重的落在他手心里的一瞬间，店小二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是，是。不知章先生有何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没什么事，小二哥，真是抱歉，吵醒你了。我想要一桌席面，外加几坛好酒！这个时辰，怕是还要麻烦小二哥费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人这就去……”
店小二应承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间就想起来，今天章子渊郑重其事嘱咐他的事情。
“章先生，小的没有听错吧？您刚才说的是……您要一桌席面外加几坛好酒？”
“对，你没有听错！要快！”
“可是您下午不是还说……让小的……”
店小二满脸疑惑，话都还没有问完，就被章子渊摆手给打断了。
“此一时彼一时，要是银子不够，我可以再添！”
“够了够了，小人这就去准备！”
店小二一面点头应声，一面快速退了出去。
走出屋子后，店小二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哎，还真的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儿！这叫什么来着，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说完，店小二撇了撇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子，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只要有银子，别说是在这时辰整一桌席面和几坛好酒，就算是让他去弄琼浆玉液，他也义不容辞呀！
这个时辰，客栈的厨师早就回家了，外面的食楼酒肆，也全都关门了。
要说哪里还有席面可以吃的话，那一定是花街柳巷的青楼楚馆了。
只要有银子，青楼里菜肴，也是可以外带的！
要是银子给的足够多，就连厨子都能请走！
所以，没一会儿工夫，店小二就张罗了一桌席面，有酒有肉，虽然不是很奢华，但也算是荤素搭配，秀色可餐。
章子渊拿过酒壶给王云昭斟满了一杯酒。
“王兄，我敬你一杯！”
王云昭举杯跟章子渊碰了一下杯子，随后，两个人对饮而尽。
喝完，王云昭闷着头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
章子渊也不拦着他，就陪着他一杯接一杯的饮了起来。
这两个大男人，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很快，便已经晕晕乎乎，驴唇不对马嘴的聊了起来。
“王兄，你说我不懂你现在的感受，岂不知，我也曾痛失所爱！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我至今都深有体会！”
“爱而不得？呵……我还有什么资格跟她说爱！我做出那么混账的事情，彻底伤了她的心！”
“伤心？你伤心还能比我当初更痛？！痛的更久吗？”
章子渊仰头干了一杯酒，接着又絮絮叨叨的说起来。
“我与她自幼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从少时起，便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从不扭捏作态，倒是英姿飒爽！那时候，我就想着，他日我若有幸娶她过门，定不会让她违背心性，受缚于这后院的家长里短，我要她一辈子都能活的耀目灿烂！”
说起心爱的姑娘，章子渊素日里循规蹈矩的模样，竟也变得熠熠生辉。
但很快，他眼里的华光，便一闪而逝，直至黯淡无光……
“可是，好光景没过几年，她的父亲便遭奸人诬告，落罪、下狱，全府女眷，也都被没入官奴，任人叫卖！我提前收到风声，趁着官府抄家之前，火急火燎的赶去向她求亲！那时候，我力弱，无法为她爹平反，也没有办法救下她一家老小！我能做的，就是用这门亲事先护住她！”
随着章子渊的讲述，王云昭慢慢的，也不再自言自语了。
他就连喝酒的频率，也渐渐放缓。
看上去，他好似喝醉了一般，无意识的发着呆。
可实际上，章子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她的心头上。
章子渊也不知道是说的急了，还是喝的急了，一个不小心，竟然忍不住猛咳了两声。
咳完之后，他用袖子一抹嘴，又开始含糊不清的顾自回忆了起来。
“我当时指天为誓，只要她肯嫁给我，我这一生，都会待她如珠如宝！包括他爹的冤案，我也一定会倾尽所有，替他爹平反，还他们家一个清白！如违此誓，人神共愤！”
章子渊说到最后，握着酒盅的拳头，骤然狠狠地捶在了桌面上。
只听“咚”的一声，震得王云昭像是骤然醒了酒一般。
他缓缓坐直身子，目光一寸一寸就面前的酒盅上，移到了章子渊的面上。
“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