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沁柔要他暂时先别联络他们，她还没想好自己要如何面对。不料没等她有所行动，他们倒是主动出击了。
吃过晚饭，她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发信人问她是否回老家过年，要是还在这里，就出来见一面。不知道这是邓万龙的新号码还是陈锋的手机号，除了他们两个，这里不会有人在新年佳节想到她。果然是上过了，短信的措辞比起之前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他默认她是“自己人”，再也不对她“见外”了。这口气听上去真像是一道不容违逆的命令，连时间、地址和房间号都发过来。
她留心看了一下，地址不是上次的小旅馆，也不是常伟去的那条街，就在大学城内。大学城里有不少民宿，学生们戏称它们为“炮房”，年轻男女的荷尔蒙得以在此释放。
看来他是觉得自己的地位还需稳固。
常伟看完这条信息，拿过她的手机回复：“好。不见不散。”
够恶心的你，还不见不散。她白了常伟一眼：“你去和他‘不见不散’吧。”
“我是打算会会他们。再不管管他们是要翻天了。”约的日期就是明天早上，显然是想和她滚上一整天。要是他们再没有底线一点，没准打算二人共享。
许沁柔对邓万龙再不抱有任何期待，心里将他扒皮抽筋了一万遍。他不是喜欢这个吗，全军区和全大学城的男人轮流贯穿他，看他还爱不爱得起来。可惜她没有人脉，叫不到人来“疼爱”他。
她问常伟：“你明天想怎样？”
“见到再说。”
她犹豫着：“你们侦察兵功底比他们这种二流货色强多了，你下手留情点，把人打死了不是闹着玩的。”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跑去门外，上天台——在楼道里抽会被邻居白眼。她闲来无事打开任务面板，发现出了新任务，系统叫她阻止常伟，明天不能让他和他们接触。
自从第一个和第二个任务过去后，系统就再也没按照她的想法出过牌，她搞不清它是如何规划的，每道命令都能准确无误地卡在她反感的事情上。不让常伟和他们接触？只是明天？还是以后都不能？就要眼睁睁放跑他们，他们干了坏事，她身为受害者却束手无策只能看他们逍遥自在还再次侮辱她？
她召唤出吊车尾，问他是否如此：“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染上hiv之类要命的病，现在连把他们教训一顿也不能吗？活得这么憋屈，你不怕原身将来得抑郁症跑去跳楼割腕啊？”
“那是你要操心的事情，我只负责下命令。”吊车尾声音一如既往的贱。
“你先透个底，原身现在有没有感染hiv或者其他性病？”她不死心。要是没有酿成严重后果，只是虚惊一场，那她倒还能考虑不去计较。
“我哪知道啊，你的检查结果不是还没出吗。”看来它决心当一辈子吊车尾，对手下执行者的进度漠不关心到了极点，“要是真的感染了，我就把你召回，你这次任务算作失败就好了。”
这时常伟回来，她关闭系统，迎上去：“要不，你明天还是别去了。”
他很诧异：“为什么？别告诉我你准备自己单独去。”
她又不好和他解释这是系统的要求，自己心里也并不完全认可吊车尾的命令，于是选了个折中方案：“不能光是你去，再怎样我得跟着，把你看好了。你现在有本事出手伤人了，打出个好歹来是要坐牢的。”
“我不打他们。”他对她笑了笑，宽她的心，“只是用另一种方式报复他们。基本的法律常识我是有的。你不用操心，早点睡。”
饶是他这么说，看起来也靠谱，但许沁柔这一夜还是睡不安稳，十一点不到就上床，半夜两点骤然惊醒，凭第六感跑来客厅开灯，常伟已经不在家了。
想也知道他这会儿不会回她信息，大半夜的她上哪儿找人去？许沁柔瞪着眼熬到六点钟，外面还黑着，但她顾不得那许多，打车直奔他上次发现那两人的地方，找仅有的几家开门的铺子，形容常伟的样貌，他们都表示没见过。他可能来的地方除了这里，大概就是邓万龙约她的民宿，于是她再次坐车直奔大学城。隔着数十米远她就看到常伟站在民宿楼下。
“你急死我！”她冲上去打量他，看他周身还算干净整洁，才松了口气，“大半夜过来，能见到他们？”
“今晚你就能见到更刺激的。”他对着民宿门口努嘴，“你上不上去？他们昨天晚上三点多回的这里，现在估计还没醒，要在门口等几个钟头吗？”
许沁柔再次对这个侦察兵出身的同伴有了新的认识，她摇头：“我闲的吗？先带你去吃饭吧，有两家早餐铺已经开门了。”
吃过早饭，她带他逛大学城，好像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学生在向亲人介绍自己平日的生活环境。大学城面积太大，校园和校园之间得坐公交车，她带他粗略浏览了林业大学、师范大学、财经大学、医学院，唯独不带他去离得最近的理工大学。
“这些学校美女都多。”她笑道，“你后不后悔啊，要是考来这里，每天都可以饱眼福，好多大长腿。”
“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像个色狼。”常伟不知何时性子也开朗起来，竟然学会开玩笑了，“我考不起啊，后悔也没用。”
“我这辈子不可能有大学生活了。”她叹了口气，即便早已认清这个事实，每每想到还是会深感遗憾。好在身边还有个同病相怜的人。
“不就大学吗，没什么了不起。再说没念过大学的人那么多。”他似乎没意识到他这两句话中的矛盾之处。
到这时候她才有心思问他将来的安排：“你是准备一直在部队干下去了？”
“应该吧。我的考核排名还挺靠前的。”说到自己擅长的部分，他笑意止不住，“将来有机会往上做。我这人嘴皮子笨，也没有其他方面的才能，要是出来混，估计会很惨。”
“我是没想到你初中那会儿说的是真的，真跑来当兵了，还当得不赖。”
他沉默片刻，说了句不相干的：“我不会再被欺负了。”
“你妈妈呢？”她这些天有听到他和他妈通电话，电话那头女人的情绪似乎不太好，应该是埋怨他不回家过年。
“还在老地方当售货员。有没有干老本行我就不清楚了。”他声音听不出喜怒，“高中我和她闹得很僵，毕业了才稍微好一点。”
“她不容易，不管之前干的事怎样，你以后还是尽量对她好。”
“嗯。”他心甘情愿听从她的说教。
她现在很喜欢端详他的侧面。常伟正面平平无奇，侧面的线条却很有男人味，简直百看不厌。
唯有这时才有真切的感触：他们终于重逢了。终于从岁月长河中打捞起彼此。
本来还想问他是几时开始不再介怀她当年断掉联系的，现在又觉得没必要了。
正盘算着说几句贴心话，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邓万龙的短信，问她怎么还不来。她看了眼时间，不觉间已经上午十点半。
“不去了吧。”她对常伟说。
“你自己决定，你要想去我就陪你。”
她怕爆发出冲突，果断拒绝，告诉他不去了，你爱怎么玩怎么玩。
也许想着吃定她了，邓万龙没一会儿就打电话过来，大有今天不办事就不放弃骚扰她的势头。许沁柔当然一个也不接，将他号码屏蔽掉，带着常伟继续逛大学城。
中午挑了家川菜馆吃饭，过年期间还开门的馆子价格比平时高了不少，许沁柔也不心疼钱，点了好几个肉菜：“你们食堂有这么好吗？”
“比你想的好多了。食堂不会亏待我们。你以为还在学校啊。”他笑着数出自己最爱吃的几个菜，回锅肉、咕噜肉、糖醋鱼、云腿木耳。许沁柔想想自己这半年在奶茶店工作，午餐晚餐为了省钱见不到多少荤腥，按时吃饭都是奢侈，不禁悲从中来：“我也好想当兵啊……不行我反悔了，这顿饭你买单。”
说笑一上午，许沁柔快要忘掉自己还是个hiv候补队员，和常伟进了小区，上楼，还没到自己所在的楼层，就听见两个可憎的声音。他们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喂，这不好吧，一个失手就成入室强奸，这根本没法清除证据。”这是邓万龙在说话，“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们还是走吧。你没见她是真敢报警的？”
陈锋对此不以为然：“我又没说要来强，只是‘请’她去宾馆而已，都约好了，就是普通的赴约啊。”
邓万龙没答话。
陈锋个性比他强势许多，满嘴喷粪毫无羞耻心：“要我说啊，你还是对她太温和了。如果开头就霸道一点，绝对能把她的气势压下去，搞得她根本生不出报警的念头。你和我好了这么久，看我玩了那么多个，也有不少是强迫的，哪个敢真的报警？学着点啊。”
“我和你不一样啊，我就不那么会玩，”邓万龙有点丧气，“再说你都有小孩了，我还没有，我家里又一定要我结婚，不能只有小孩，一定要结婚。”
“以你条件大可以奔着更好的女孩子找啊，你也是奇怪，非得和她纠缠，啃不动就不啃呗。”
“我哪知道她这么硌牙。看着那么温柔，又内向又害羞。我找城市女孩子当然不是不可以，可是隐患太大。她们有底气离婚，法院更大可能是把小孩判给她们。走到那一步我经营这么久都白费了。还是找个农村的或者小县城的好拿捏，她们家里都看重男孩，不会管她们。”邓万龙话锋一转，“喂，你也得收收心，别背着我到处搞，想想怪恶心的。”
常伟听得手上青筋都冒出来了，许沁柔使出大力气握着他手，和他对口型，说现在先别上去。他点点头，拉着她又去了早上那栋民宿，说有个东西现在应该可以拿了。
他昨晚在此定了个房间打掩护，这会儿还没退房，老板娘要多收他半天房费他也不在乎。许沁柔因此名正言顺地与他上去。她看他走到邓万龙和陈锋的房间门口，拿出铁丝，三下五除二开了锁，进去轻车熟路地摸索出一个微型摄像机，塞进兜里，好整以暇地下楼退房，眼中带着冷笑：“晚上回去你就可以把他们主演的大片发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