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片的治安并不好，想找到合心意的房子不太容易。治安好的地段他们又住不起。考虑到两人积蓄都不多，挣的工资也没有多少结余，他们还是得选择与其他人合租。找到一幢老旧居民楼，谈妥事宜后他们对视一眼，明白今后能存的钱又少了一笔。未来依旧无从说起。
正逢休息日，搬家花了一天。常伟在客厅帮室友组装新买的家具，许沁柔在卧室靠着床，点开任务面板。吊车尾这次又把关键人物换成了常伟。
“我是不是还要说服吴志敏让他跟我离婚啊？难道要原身因为重婚罪留案底吗？”她戳吊车尾。
吊车尾哼哼半天也给不出建设性的方案：“你看着办吧，真要去找他记得别把气氛搞得太僵。”
这就让许沁柔很抓狂了。带着常伟去找他，动起手来的概率她真心摸不准。吴志敏没有练过武，小身板也不太经得住打，但他要是对她不客气，常伟必然会对他动手。目前她还不清楚做到何种地步才能让他服软。他要是咬死不离婚她也没辙，现在可没钱没精力去法院耗着。要是不离婚，她和常伟就没办法合法组建家庭，往后好多事情不能做。
系统听完她的分析，果断道：“那就离婚。你们俩商量一下怎么做才能和平解决吧。千万不要再去蹲号子了。”
这时常伟推门进来，许沁柔关掉任务面板，拍了拍床垫：“过来歇着吧，今天怪累的。”
他坐在床垫上的姿态略为拘谨，但没办法，卧室内另外一把椅子是坏的。许沁柔对墙壁努努嘴：“你觉得他们怎样？”
隔壁的室友也是一对情侣，和他们一样，打工仔打工妹。常伟耸耸肩：“人还是挺好的，好说话，不是那种会欺负人的。你住在这里我还算放心，不过你要是一个人在家也得注意，反锁好卧室门。”
“知道。”她收拾好毛巾和衣服，拿着盆，“我先去洗澡。”
在浴室里再次呼唤吊车尾，它就不肯出来了。许沁柔一边打泡沫一边给它留言，擦身的时候看到它回复。它一向别扭，这次难得如此坦率：“我真的想不出怎么引导你了，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我能力也有限啊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做那么久的吊车尾。剩下的路你自己摸索着走吧，大不了回来关小黑屋，反正还有一次机会嘛。祝你好运。”
许沁柔看到这样的回答莫名感到安心，仿佛受到了命运的认可——呸，吊车尾大垃圾不配和命运女神相提并论，谁知道上一次设置任务它会不会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她在心里用耳光打醒自己。好吧，既然如此，她就放开手脚干了，就当这是自己的人生。过得再糟糕，哪怕退无可退，自己总不能放弃自己。
她出去后，常伟端着盆子进来洗。晚饭是泡面加鸡蛋，草草对付完，明天就要继续上班了，今晚得早点睡。这张床足够容纳两个人，她帮常伟整理好被褥和枕头，自己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他洗完出来，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许沁柔睁开眼，竟看到他把凉席铺在地板上，又把被子枕头放在凉席上。
“干嘛呀你？有床不睡。”她诧异道，“这个气温你睡凉席睡地板不嫌冷啊。侦察兵出身连温度都感知不到？上来上来。”
“我身体好得很，不会感冒。”他笃定道。
许沁柔被他气笑了：“睡在我旁边这么恐怖吗？我半夜能吃了你？”
他脸微红，幸好皮肤偏黑看不出来：“我不习惯和人睡。”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我不习惯和女人睡。但这事谁生下来就轻车熟路？何况只是睡在一起，没说要做其他事情呀。
“那你假装像我们初中那会儿坐同桌或者前后桌行不行？”她早就有过经验，全然没有害羞之色，“我保证半夜不会对你搞小动作。”
他更加坚决：“不行。”
她忍住调侃他的冲动。要是真的笑问他什么不行，简直嫌矛盾不够多生活不够乱。
“搞不懂你在怕什么……算啦，你不愿意我不能勉强。睡觉吧。”她伸手关灯。
陷入黑暗后，两人都暂时没有睡意。他闷葫芦惯了，还是她先开口，套近乎似的：“你记得吗？初中时候你可聪明了，我问你数学题，你就是完全不听课，翻翻书也能做出来。这么好的基因，将来你小孩肯定很聪明。”
“那也要看孩子妈基因怎么样。”提到为数不多可以让他骄傲的往事，他尾音都是上扬的，但说完后就意识到什么，陡然低落下去，“不过我不会有小孩。”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让许沁柔一时无从揣测他将来的生活计划。她沉默片刻，说了件不相干的事：“我有想过，要是当年我去你家，不是只偷听，真的进去找你，你应该会跟我一起去s市吧。真是这样，没准就没有后面这些破事了。”
他也跟着说了件不相干的事：“你当时的男朋友怎么就分了？他对你不好？”
张鹏已经很久不曾在她脑中出现，她也不会再在网上看小说了，尤其是男频小说。“不是不好，他其实挺仗义的。”她记得当时他有了钱租房，第一个考虑到了她。优点总不能随着分手被抹杀。
“后来发现不合适？”
“可以这么说吧。”她说。好久不去医院做妇科检查了，她例假自从上回流掉，就很少正常，不是量特别多就是特别少，平均两个月来一次。没有闲钱去查，查了也没钱治。上次在医院，医生说以后还有机会生小孩，但也坦言再次遇到宫外孕的可能性不低。她开始认同常伟，也许他说他以后不会有小孩，这是对的。
“那你们——？”他尾音拖得很长，却没问出口。许沁柔猜出他想说什么，直接告诉他答案：“住在一起几年，肯定做过了。就算没有，当年我也被初中那几个畜生那啥过，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你会嫌弃我吗？”
她语速越来越快，倒豆子似的，全部倒完，只等他一锤定音。答案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至少目前他们是住在一个屋的，他暂时跑不掉。
“不会。”他最初的果断过去后，又变得吞吞吐吐，“那，那你们，嗯——感觉如何？”
“你上来试试看就知道。”她话说得相当直白，反正黑暗中看不见彼此脸色。但说归说，毫无行动。要是面对陆孝清、向少锋，哪怕是内向腼腆的黎觉非，她都会翻身下床把他们压住，吻上，手把手来一次现场教学。但面对常伟就不行。顶着原身4号的脸皮和身材，哪怕看不见彼此面目，她也没底气这样干。
他没有回应。一片寂静中，她也慢慢来了困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翌日他们一切照常，谁也没提起前一夜的对话。这个月许沁柔上白班，酒吧下午两点钟开始营业，她从下午两点工作到晚上九点就可以收工回家。名义上是白班，结束时天也全黑了。不过好在能让生物钟正常一个月。常伟还是夜间工作。时间错开，他对她的安全很不放心，谁知道吴志敏会不会再过来。八壹中文網
他找到老板，请求修改排班表，和许沁柔共来回。老板不耐烦：“回家再和女朋友腻歪不行？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就滚。”
常伟的工资比许沁柔的高，算算账，一个人负担房租和生活费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这样的话必定要消耗为数不多的存款，更不用说攒钱了。思量再三，他劝许沁柔先辞职：“等我把他解决掉，你再出来找工作也不迟。打女人的男人都怂，他最近不死心就多来酒吧几次，多挨几顿揍就老实了。你要是落单的时候被他逮住是没办法全身而退的，我不想闹出人命来。”
权衡利弊，许沁柔觉得他有道理。他还特意叮嘱：“你也最好别下来买菜，隔壁买菜的时候叫他们帮忙带一份一样的就好，钱不会少了他们的。”
于是许沁柔开始了提心吊胆的米虫生涯。隔壁小情侣平时也要上班，买菜做饭的时候并不多，她记下一家离得近的小饭馆的电话号码，到了饭店就打电话订餐。为了省钱，连续一周都叫的是白粥和斋肠，本来想省掉肠粉，但只叫粥的话老板嫌没赚头不给送。于是早餐吃白水泡麦片，中午喝粥，晚上把肠粉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吃掉。为了逃避饥肠辘辘的不快之感，她一天花在睡觉上的时间足有十二个钟头。
常伟清晨下班回来总会告诉她酒吧的状况。吴志敏的确来过，但没找到许沁柔，身上又没几个钱消费酒水，于是常伟名正言顺地与另外一个打手一起把他轰出去。他逢人就展示结婚证，说来找不守妇道的老婆，但酒吧音乐那么响，光线又暗，谁在乎他说什么。
“过了这个月吧，我觉得一个月够他死心。”常伟说，“到时候你就再出去找工作。反正酒吧街这么长，你去另外的店也行。”
“他——在酒吧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吧？”
“过分？无非就是打砸抢那一类的？他第一次进来砸了酒瓶，我们就把他打了一顿撵走了，老板把他列进黑名单，告诉我们看到他就把他拦在门外。他能过分到哪里去？”常伟安抚地笑笑，“放心，老板认识一整条街的人，和其他店打声招呼，他一家都进不去。顶多两个星期他就呆不住要走人的。”
只是他失算了。星期一的晚上，许沁柔在卧室里昏昏欲睡，听见有人敲门。那时她已经吃过晚饭，不会是小饭馆的员工。隔壁屋情侣里的女孩今天轮休，男孩还在外面工作，不会这么早回来，常伟也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到家。她脑子不太清醒，正在想会是谁，直到听见室友去开门的声音，忽然浑身一抖，赶紧下床反锁了卧室门。
来人是吴志敏，他是老实人面相，对开门的女孩也称得上有礼貌，举起结婚证，指着许沁柔的脸：“她是我老婆，前阵子离家出走了，我打听到她在这里。她现在在家吗？”
女孩看了眼照片和底下的信息，确认无误，是许沁柔。结婚证啊，还盖了钢印的。她怀着疑惑和八卦之心，对里屋喊道：“阿柔！你老公！”
许沁柔被他打了那么多次，听到是他就战战兢兢。她为了省钱一直没买新手机，这会儿联系不上常伟。
她没有应声，找了把锋利的剪刀捏在手里。
女孩没听到回应，对吴志敏笑了笑：“她可能睡着了，我去帮你叫她？”
叫个屁啊叫！许沁柔又急又气。她不是没和室友说过，开门前千万看一眼，最好叫她自己过去确认了再开。大概对方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觉得她神经过敏吧。
她看了眼楼下。六楼。还是别贸然跳下去。
吴志敏温和道：“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进去叫她吗？我和她是该好好谈谈。你会不会觉得打扰？”
女孩心领神会，把他迎进来：“我在房间里，不会偷听的。你有什么话和她说清楚就行。好好说，别吵架别打架。”
“不会的，我叫她下去，我们去外面说，不能打扰你。”他这时真像个正人君子，比邓万龙的演技还好。
吴志敏来到许沁柔房门前，一路畅通无阻，食指叩了叩门，和颜悦色：“阿柔，别装睡，我知道你在。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说开了就都好了。你和他在一起我留不住你，但好歹先把离婚证领了啊，这样不清不白地同居算怎么回事？你出来，没关系的，我不会凶你。”
许沁柔抵死不肯出门。这里安保措施近乎于零，外面草丛浓密，还没有路灯，真要被他拖下去才完蛋了。说得这么好听，糊弄鬼呢？
见她没反应，吴志敏敲响了女孩的房门，问她弄坏一扇门要赔多少钱。她估了个数字报给他，他当场付清：“可能会有点吵，抱歉。”
他一开始砸门锁，许沁柔就知道躲不过了。卧室是木门，本来就不禁砸。她眼看着锁头脱落，将剪刀往口袋里一塞，他破门而入时她骂道：“你这个样子也叫好好谈谈？”
吴志敏不由分说抓住她手腕：“和我下去。”
他力气比不过常伟，对付她绰绰有余。许沁柔对隔壁喊了一声：“帮我报警！”有没有用听天由命，不过大概率无用。在楼道推推搡搡半天，终究还是被拉到了单元楼外。有了夜色做掩护，刚刚的礼貌即刻抛到九霄云外他正手反手给了许沁柔四个耳光，打得她鼻血长流，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被他踹倒在草丛里时她彻底绝望，尖叫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吴志敏翻身骑上去：“老子为你花了这么多钱，你给老子戴绿帽，还想甩了老子？想得美！”
他把她领口揪得乱七八糟，手一路往里探。脸埋下来的那一刻，许沁柔右手得空，以自己有生以来最迅捷的速度掏出剪刀，直挺挺地迎接他。
她本想扎得他呼痛松手，好给自己赢得逃跑时间，或者扎得狠一点，让他半晌动不了。
但看到如同井喷的鲜血时，她完全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