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忽然滋生出一个危险诡异的想法。
如果就这么吻上去,感觉一定很好吧……
沈铎疏离的目光,渐渐凝聚在栖迟那对唇瓣上。
由于距离过近,他几乎连少年那柔软嘴唇上细细的纹理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每一丝都宛如涂满了蛊惑。
更诱人了。
好想,好想……触碰。
无论用手也好,还是用自己的唇也好,都想触碰……
沈铎盯着瞧了许久,指尖藏在薄薄的被子里,微微动了动,良久也没有实际的行动,最终垂了垂眸子。
不该这样的。
他怎么可能会有想亲吻一个人的可怕念头。
沈铎强制性的让自己恢复理智,他又慢吞吞地转回身,再度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可身体的异样还是经久不息。
只因为身旁睡着的栖迟一直搂着他不放,不仅不放,还得寸进尺拥他拥得更紧。
这样过分的亲密接触,很难令他没有任何感觉。
沈铎由于栖迟的凌乱睡姿,始终无法入睡。
大半夜下来,他的脸色愈加苍白,精致的眉眼之间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颓靡。
次日凌晨时分,栖迟揉揉惺忪的睡眼,半梦半醒间看见自己正紧紧抱着沈铎,宛如八爪鱼一样,他登时睁大眼,没了睡意。
这——这不得被沈铎嫌死?
栖迟瞥见沈铎闭着眼,似乎安然入睡的模样,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松开自己那抱住沈铎的双手。
动作轻得像一张白纸摇摇曳曳落到地面上一样悄无声息。
紧接着,便是要移开自己压住沈铎大腿的右腿。
栖迟一边如履薄冰地移,一边沉重地闭了下眼睛。
也不知道沈铎的腿经不经得住他这样压。
他简直是个罪人啊。
对双腿不便的沈铎这样。
栖迟在心里懊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和沈铎拉开了些距离,他才堪堪舒一口气。
栖迟悄声下床,去了个厕所,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尤其好,墙壁里似乎有隔音棉,他没有弄出一丝动静。
栖迟在黑暗中慢慢按着原路返回床边。
他这次没有再挤上沈铎的床铺,而是抱着被子慢慢爬上了上铺。
栖迟想法很简单:反正沈铎已经睡熟了,两个人挤一起睡会不舒服,尤其他还可能会再压着沈铎的腿,很危险,所以这样分开睡会比较好。
躺下没多久,栖迟便再度陷入了沉睡。
而下铺的沈铎,在这时慢慢睁开了漂亮清冷的眼睛,他的眼神里有一丝丝幽暗阴郁。
他现在莫名的不是很开心。
身边忽然便空落落了一块,他清楚感知到栖迟下床后回来径直去了上铺。
明明之前睡着时,紧紧搂着他不肯放的,现在却直接离开了。
沈铎明知这种情绪没有道理,但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了几分失落与不满。
他的唇瓣越抿越紧,尤其在听见栖迟依旧安稳均匀的呼吸声后,沈铎的脸色更是冷到了极致。
不和他一起睡能睡得更踏实是么。
控制不住地抱着这样的念头,沈铎更是无法入睡了。
他咬咬牙,忽地又抚上了手背那条疤痕。
顿时心中戾气更甚。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熟悉到恶心的场景——
他父母是一对疯狂的科学家,他们智商奇高,存款数不胜数,技术也是顶尖水平。
几乎可以说是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完美的人才。
但他们两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没有丝毫道德底线。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在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民居里做着足以毁灭世界的病毒实验。
这个实验他们尝试了数十年。
到最后一次,他们终于看见了成功的希望。
他们率先将病原体注射到自己体内,但他们的身体已经苍老,不够耐受,免疫系统承受不住病原体起初的攻击,无法进行融合。
那时候他正值初一,恰好回家,看见了父亲已经面色发青,双眼瞪大了躺倒在办公椅上,没了生命气息。
他虽然和父母关系不是很亲,但见到这种场景,还是慌了神,下意识要去打急救电话。
可是母亲在这时忽然从暗房里冲出来,面色也很难看地盯着他,制止住他打电话的手,幽幽道:“小铎,帮爸爸妈妈一个忙吧。”
那时候他刚从小学毕业,无论再怎么早熟,也依旧是个孩子。
看着这样疯狂又诡异的母亲,懵懂的同时又感到抵触与害怕。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他跟在母亲身后,走进那间阴暗中弥漫着似有若无血腥味的暗房,里面的光线是鲜红色的,像醇正的葡萄酒酒液。
他按照母亲的指令,坐在了一张大椅子上,刚坐上去,便有自动伸缩的机关将他扣在了那里,他动弹不得。
“妈妈?”
沈铎闭着眼睛,他记得当时自己的慌乱惊恐。
他看着母亲拿出一根针管,里面装着浓黑的不明液体,看起来尤为阴森骇人。
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的母亲,全身都淹没在鲜红光线里,一步步向他走过来,宛如地狱里阴险的恶魔。
那一刻,她已经不再是他的妈妈,而是一个恐怖的疯女人。
沈铎的长睫毛悄然翕动了几下。
疯女人将针管扎进了他的手臂里,剧痛随着注射迅速蔓延到他全身,像身体里被注入了成千上万只毒蜘蛛在疯爬噬咬般恶心疼痛,到最后麻木。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永生难忘。
他几度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最终他没有死。
疯女人看见他还活着后欣喜若狂,便要取他的血以得到病毒抗体。
但因为此前她已经往自己身体里注进了病原体,毒性忽然发作。
没到两三秒,她便开始抽搐吐白沫,频频翻出白眼。
她不想死,便疯了般拿出一把手术刀,原本要划开他的手腕,但因为手部抽搐,错划开了他的手背,鲜血喷涌而出。
女人就像沙漠中的人看见了泉水,不停喝他的血。
沈铎一想到那场景,便恶心到想吐。
这也是他之后无法再与人近距离接触的最大根由。
但女人大概想不到,喝他的血也没有用。
那病毒太野蛮,且仿佛有自己的思想一般,能自行决定宿主。
他看着自己的“母亲”就这样凄惨地死在了面前。
那之后,他费劲挣开了椅子的机关,暗中将父母的尸体,通过父母设置的秘密通道处理了。
房子里的所有相关东西也都被他给扔了。
自此,“家里”变得无比空荡荡。
那时候,他的双腿还是健全的,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之后,他还将父母的存款提了一部分出来留作备用,就这样过了一段自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他迅速变得阴郁沉默,几乎不再与人有任何交流,但因为他成绩优异,深受老师器重,那段时间也并没有人来招惹排挤他。
原本以为这辈子会就这么过去。
直到他第一次发作,四肢忽然麻痹,他才发现病毒还在他体内保持着鲜活生命力。
他不得不开始频繁请假,却不敢去医院检查任何东西,害怕那个病毒被检测出来。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愈发与学校与外面的世界脱节,心态也越发像一潭死水。
他独自在那个房子里,痛得死去活来,无数次以为自己要不行了,但最后都绝望地醒过来了。
终于,最后一次发作时,他感受到自己与病毒彻底融合了,他赢了这烈性的病毒,他重新拥有了身体的掌控权,代价是自己的一双腿。
自那之后,他便重新回到了学校,只是这次迎接他的,除了陌生,还有隐藏的暴力与排挤。
……
沈铎脑海里的记忆大致过了一遍,他终于又回到了毫无波澜的状态。
他体内的这个病毒,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受她的控制,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也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用多久,他就可以和这个黑暗的世界一起下地狱了。
就不必再想什么其他的了。
沈铎如是告诉自己,同时闭紧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一阵低低的机械音乐声吵醒。
栖迟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房间里四面透亮,他下床叫醒沈铎,忽然看见房门开了。
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微微一笑道:“早上好呀。”
栖迟礼貌回了一句。
快速洗漱过后,栖迟径直走到隔壁房间,敲了敲门,却没看见谢萍他们。
栖迟皱眉,回头问男人,“我爸妈他们呢?”
男人温和说:“他们应该已经去吃早餐了吧。”
栖迟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他妈怎么可能对他们不闻不问,直接去吃早餐?
但栖迟什么也没说,跟着男人走进了餐厅,没想到餐厅里空无一人,哪里有谢萍和栖传雄的身影,栖迟当即便冷冷看向男人。
他莫名有种不太好的直觉,不由沉声问道:“他们人呢?你们到底把我爸妈弄哪里去了?”
男人无奈一笑,“抱歉,主要是你父亲身上似乎有病毒抗体,我们急需……就先将令尊请过去帮忙配合一些检查了。”
“什么检查?带我过去。”
栖迟登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