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煜的脸凑的很近,就在他跟前,又帮他挑着鱼刺儿,那睫毛时不时眨一下,在灯火辉煌的照映下摄人心魄。
阡蔚突然想起个事儿,自己为什么最后会嫁给颜煜呢?这人说早就对他有意思,所以暗中查了曾承蕴。
可当时颜煜对他明明……要不是皇后和颜炼,他们最后绝对不会……
等等,皇后和颜炼……难道当时的流言……
阡蔚抬头看了一眼那穿的雍容华贵的沈皇后,那么一瞬的时间里,他觉着那人也在看着他们,那眼神里流连着,让人觉得亲切,又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颜煜把鱼夹到了阡蔚碗里,发现这人走神了,就端起碗,将鱼肉递到他嘴边。
“唔。”阡蔚冷不防被喂了一口吃的,直愣愣看着面前的人。
周围的人小声惊呼。
“快看!奕王殿下居然喂奕王妃吃东西!”
“估计呀,就是做做样子。”
阡蔚:“……”
他和颜煜在外人看来是有多过不去啊……
“殿下。”阡蔚勾勾手指,冲颜煜挑了个眉。
颜煜瞅着那双弯起来的眼睛,微微朝他附身,“小狐狸精,要说什么?”
阡蔚一愣,复又笑了,“我才不是狐狸精。”
两人这一套动作,再简单不过的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那些人要怎么议论阡蔚也管不着了,“刚刚皇后娘娘看着你,那眼神特别……”
阡蔚斟酌了一下,没有说“深情”两个字,转而说:“就像你是她亲生的一样。”
颜煜听完,没抬头去看皇后一眼,一脸平淡在碗里舀了汤,“你记得我说她有些时候对我特别好么?”
颜煜用勺子在碗里搅弄了两下,“现在就是有些时候。”
“嗯??”阡蔚眼睛瞪大,现在??
还没懂什么意思,后边儿一个太监拿着食盒子走过来,在他们旁边跪下。
“奕王殿下,奕王妃。”
颜煜跟料到有这么一出似的,头也不抬“嗯”了一下,继续搅弄着面前的那碗汤。
“皇后娘娘给您做的月饼,您喜欢的豆沙蛋黄馅儿多做了几个,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味儿,就做了几个清甜的味道。”
那太监说着,将食盒里的月饼一碟一碟端出来,那月饼的花样也精巧得很,每一个都不重样,上边还印着是什么馅儿的,区分开来。
颜煜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沈皇后,那人也一脸和善瞧着他们,颜煜举起自己的杯子,面无表情说了声,“多谢母后。”
阡蔚见颜煜端了杯子,自己也跟着,没怎么和皇后对视,故意将眼神别开了。
他总觉得这沈皇后的行为太过乖张,让人发毛得很。
不久前还有可能想方设法害他的人现在居然还给他们送月饼?实在让人想不通。
阡蔚现在看着面前摆了几碟子的月饼,自己也不敢动筷子。
谁知颜煜先拿了一个,掰成了两半,那中间的蛋黄色泽饱满,泛着油光,颜煜递了个给阡蔚,自己拿着另一半先尝了口,“尝尝?”
阡蔚接过来,尝了一口,觉得好吃,又尝了一口。没想到沈皇后久居宫中,居然还有这种手艺?
阡蔚抬头间不经意瞥见对坐的颜炼,他的桌上也放了几碟子饼,但他不吃,就黑着脸看他俩吃自己娘做的月饼。
阡蔚问颜煜:“皇后娘娘都会给哪些人做啊?”
颜煜把面前的汤推到阡蔚跟前,“太后、颜炼、我。”
阡蔚:“……”
“皇上……没有么?”
“如果父皇说想吃,就有。”
“……”
这意思就是命令了皇后娘娘就做,没命令就只做自己想做的。
可为什么这天要对颜煜这么好呢?难道身为后宫之主一视同仁?
阡蔚想了下,又觉得不对。
可拉几把倒吧,皇帝她都敢不做还在乎什么一视同仁众生平等。
阡蔚嚼着嘴里的月饼,突然旁边的颜煜说,“汤要凉了,别走神了。”
“噢。”阡蔚很听话地,又喝了口汤。
似乎是看出来他心里边的疑虑,颜煜低声,“其实我也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宫中宴会结束的时候,颜煜和阡蔚从宫里出来,又有宫人追着出来说太后她老人家让他们带东西回去。
阡蔚瞅着,净是些补品和他爱吃零食,就差只说是送他的了。
颜煜坐在马车里时,还说:“祖母都快忘了他孙儿是谁了。”
“太后忘了的话,才不会送这些给我。”阡蔚声音放软了,又是弯着眼睛笑说:“是我沾了殿下的福气才对。”
小狐狸精浑然不觉自己这幅姿态有多撩人似地,一只手撑在颜煜膝头,一只手撩了车帘子瞧外边的明月,“殿下,我怎么觉得闻到了桂花的味道?我们回去摘点儿桂花明早吃桂花糕怎么样?”
颜煜悄无声息地,一只手从阡蔚的后腰揽过去,小狐狸精骨架小,轻轻一带就被奕王殿下拉进了怀里。
轻撩起的车帘转瞬落下了,车外的随从却没发现这点端倪。
桂花糕没了着落,阡蔚却觉着整个马车里都溢出了一股子馨香,柔和的月色透进来,照在颜煜的眉睫上,映出他幽深缱绻的瞳孔。
阡蔚被轻压在了身后细软的垫子上,颜煜搂在他腰上的手转而揽住他的整个脊背,另一只手轻拖住他的下巴,爱惜地抚摸着下颌。
“殿……”
颜煜倾身,小心吻住了他。
动作温柔轻缓,生怕吓跑了怀里的小狐狸,颜煜唇齿间还残留着方才的酒香,或许正是借助了这点酒气,平日里隐忍记账的奕王殿下这次才如此迫切,熟稔的抵开阡蔚的齿关,了如指掌地勾拨怀中人的唇舌。
阡蔚手搭在颜煜的心口,他知道自己只需要轻轻一推,面前的人就会停下。
可是这令人熟悉的一举一动,他从来都舍不得……
略微有些喘不过气时颜煜将他松开,问:“难受么?”
阡蔚脑子完全乱了,沿着耳朵到脸侧都是泛着薄红,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静谧的环境里,两人轻轻喘息,未被旁人发现,不等他缓过来,颜煜托着他的手轻抬,再次与他相吻。
……
玉盈宫外的庭院里,有一座还挺高的假山。假山上的小亭子,在这天里很适合赏月。
沈皇后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揣了个糯米酒的瓶子就要往假山上去。
旁边的宫女对她说,“娘娘,越王殿下问您为什么要给奕王殿下做月饼。”
“以后这种蠢问题,就不用再问我了。”
宫女又说:“皇上也说今儿不来了,去了萱妃娘娘哪里。”
“随便他。”沈皇后脸上没有一丝失望,也不要人扶,自己就到了亭子里坐着。
贴身宫女将提在手里的月饼盒放在了桌上,盖子打开后里边还有个白瓷小酒杯,上面描绘着团簇小花,可爱十分。
花叫沈丁,人也叫沈丁。
沈皇后把杯子拿过来赶紧倒上了一杯,又拿了个月饼放在嘴里。
“这蛋黄油得很,有什么好吃的……”
说是这么说,吃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吃。涂着蔻丹的手拿月饼的样子斯文儒雅,却又见得些早就不复存在的俏皮活泼。
这一连串的动作引得她头上华丽珠翠叮当响,在这静夜里显得有些苍凉。
贴身的宫女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跟着沈皇后,到现在也没摸清楚这人的心思,只觉得有些时候心狠手辣,有些时候又特别想做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似的。
“娘娘,皇上今天去萱妃娘娘那里,您没有不高兴么?”宫女斗胆着问。
沈皇后闻言,在食盒子里拿了个月饼给她。
宫女不敢接,沈皇后脸色冷着,说:“拿去吃,本宫还能毒死你怎么的?”
宫女这才赶忙接了,头也不抬咬了一口。
饶是她这么个下人,也不懂身份尊贵的沈皇后做月饼怎会如此好吃。
“你知道陛下为什么去了萱妃那里么?”
“奴婢不知。”
“因为萱妃像年轻时候的我,皇上变着法儿提醒我呢。”
“……”
宫女默不作声,只见沈皇后喝了口杯子里的糯米酒,呛得咳了起来。
“咳咳……”沈皇后皱着眉,又倒一杯,趁着那烈的味儿还没散尽,赶紧又喝了口。
年轻时候的她,斗蛐蛐儿,摸牌九,和一群大老爷们儿行酒令也不输。
她就用这么点花招去勾引变幻莫测的帝心,稍稍使了点儿手段就得手了。入宫以后她更是宠冠六宫,连那温悉皇后和洛贵妃都比不过她。
皇帝就喜欢新鲜的,沈皇后知道。
觉着她变了,又找到了和她像的萱妃,也不管那十六七的丫头一身的病,非要纳为妃,成天拉着在她跟前晃悠。
皇帝才不会管别人愿不愿意,皇帝只会顾着自己高兴,所有人都要来讨好他。
沈皇后一口酒一口月饼,时不时抬头看天上的月亮,莫名其妙地笑。
“他就只会想自己。”沈皇后又喝了一口酒,突然骂道:“他觉得自己了不起得很!”
贴身宫女突然跪在地上,将头压低了,手里的月饼捏着,不敢再吃。
沈皇后觉得用那酒杯喝着不过瘾,索性将杯子放回了盒子里,说:“把我的杯子收好。”
随即她自己又抱着那酒壶一口一口喝了起来,糯米酒没有那些名贵的酒醇香,味道却有股难得的甘甜,回荡在心里,本来要将空缺填补了,可忽然风起,桂花香气飘洒在庭院中。
那酒香便什么都不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