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郁介从身后拿了几个空酒瓶当着叶雨时他们的面摔在地上。
留下一地碎片后扬长而去。
“我靠。”叶雨时看着那道走路摇摇晃晃的身影暗骂了一声，“真够疯的。”
要是驶过这一地碎渣，保不准车轮胎会被扎漏气。
他蹲下来想去捡玻璃碎片，贺炎连忙拉住了他。
“我来，你站在一边打个手电筒就好。”他说着便蹲下身，把几个比较尖锐的玻璃碎渣全都捡起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上了车，叶雨时还是气鼓鼓的，嘟囔着骂道：“招惹到这种神经病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贺炎的动作一顿，随即状似随意地调笑道：“如果我以后也这么缠着你怎么办？”
“什么？”叶雨时没太懂。
“我说，”贺炎两眼注视着前方的路况，淡淡道，“万一你要和我分手，我也不想同意怎么办？”
“谁要和你分手啊？”叶雨时往旁边靠了一点，眨着亮晶晶的杏眸凝望着贺炎，“我男朋友这么好，傻子才和你分手。”
可是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我比郁介还要疯。
贺炎没有回话，微偏过头与叶雨时对视了几秒。
车子里安静下来。
车窗外霓虹闪烁，昏黄的路灯流水一样从车窗上滑过，静静流淌在叶雨时的脸上，让他的脸庞像镀了层柔化滤膜，宛若一副漂亮的水墨画。
这是他的小玫瑰。
贺炎眼眸幽深，薄唇轻启：“如果你想离开我，我会把你锁起来。”
“蒙住你的眼睛，绑住你的手，扼杀掉你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让你只能看见我，只能依赖我，从头到尾都属于我。”
如大提琴般令人沉醉的嗓音响在叶雨时的耳畔，他望着男人俊美的侧脸，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甜甜脆脆的：“这样的生活感觉也不赖。”
彼时彼刻，他只是把贺炎的话当作了一句玩笑。
他俨然是忘了。
贺炎之前的每一句玩笑话都带了认真的试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发生了不少能牵动他儿时回忆的事，加之贺炎几句暗示性极强的玩笑话。
叶雨时当晚就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他回到了10岁那年。
他隐约知道这是梦，试着从地上站起来，脚边却响起清脆的声音。
那是一条细铁链的脚镣，银色的，在一片黑暗中很冷艳。
链条足够长，能让他在房里自由地走动。
叶雨时轻轻迈动着步子，凭着微弱的月光环顾了一圈。
这间房着实奇怪，很大很空，地上到处都是红色的玫瑰花瓣。
没有其他的家具布置，只摆放了一张大床。
沙沙的脚步声突然在一片静寂中响起，随后是唰啦的开门声。
叶雨时做过这样的梦，本以为回头会看见记忆中的那个男孩，但是这一次……
倏然瞪大了眼睛。
黑暗中硬朗的轮廓忽隐忽现，凌厉的眉眼下是一双幽深的凤眼。
是贺炎。
但和他印象中的贺炎又大相径庭，明明长相是一样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叶雨时怔愣在原地，不太确定地开口：“贺炎？”
周遭的空气凝结成冰。
那双俊美深邃的黑眸抬起，眼底的冷静与漠然褪去，名为疯狂与偏执的暗潮卷上海面。
“你在叫谁？”
男人大步走近，浑身散发着一种随时要发疯的气息。
他质问着叶雨时：“贺炎是谁？”
叶雨时被吓懵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往后退。
锁链乱响，退无可退。
扑腾一下，他摔在了柔软的床面上。
贺炎扑过来，双手撑在他两边，几乎是把叶雨时圈在自己的怀里，声音沉到了地底下：“你喜欢他是不是？”
叶雨时：“？”
完全跟不上这人的脑回路。
这人也好像不是贺炎。
“你……是谁？”他眨着眼，声音明显发颤。
闻言，俯在他身上的男人忽然笑了。
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眯起狭长的凤眸，眸光氤氲着怒意：“这才几天，宝贝就不记得我了？”
“你不是最喜欢叫我余风哥哥了吗？”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却阴冷得如同被毒蛇缠绕。
这种被野兽盯上的窒息感，逼着叶雨时回忆起来了。
贺余风。
是妈妈的学生，是在暴雨中来接他的温柔大哥哥，也是那个发起疯来把他关在花园房里恶魔。
只是……
怎么会是贺炎的脸？
难以抑制的，一种荒唐怪异的猜想涌现上心头。
不可能的。
叶雨时连忙摇头否定，怎么可能呢？
贺炎怎么可能是贺余风？
充满控制欲的大手死死地捏住了他的下巴，男人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你在想谁？”
“看着我，回答我。”他扳正了叶雨时的脸，直直逼视着他。
清澈的杏眸漫起一层水雾，叶雨时拧眉瞪着贺余风，两手使劲往外推开他。
心中的怒火因为叶雨时的反抗不减反增。
贺余风不满意到了极点。
像是惩罚般，他低头一口把叶雨时的嘴唇咬住了，上下牙齿用力，毫不留情地吞噬着。
“唔唔唔……”叶雨时扭着脑袋躲他，声音含糊不清，“你别咬我……唔……”
反抗无效，叶雨时狠下心来，对着伸进自己嘴里乱搅的火热咬了一口。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用了全力了，可惜侵犯他的人竟连哼一声都欠奉，受伤的舌头在他嘴巴里依旧像是疯了一样搅动，舔舐刚刚将他咬得满嘴血腥的牙齿，将叶雨时的唇舌含在嘴里噬咬。
嘴里的血腥味蔓延，让欲望滋生得更加疯狂。
叶雨时只觉自己快窒息了，小声地求饶道：“痛……余风哥哥，我好痛……”
男人暴风雨般的动作突然顿了，就像是突然被抽走发条的卡车。
“对不起，小时……”
他不想伤害他的。
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
贺余风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
他紧紧抱着叶雨时，捧住他汗湿发热的脑袋轻轻亲吻，神经质般，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
叶雨时狼狈地喘息着，狠狠地瞪着他：“滚开。”
贺余风却是单手抚上他汗湿的额发将他按压在床上，黑暗中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轻轻吮他的嘴唇。
含糊着呢喃：“你也喜欢我的，你说了喜欢我的……”
“不准喜欢别人，不准跑，你跑不掉的。”
“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叶雨时倏地从梦中惊醒。
恶魔般的低语仿佛从梦里钻出来卡住了他的脖颈，窒息的恐慌感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慢慢缓过来后，他突然察觉到了异样。
贺炎不在。
从床头柜上取了手机，时间是凌晨3点15分。
怪异荒诞的噩梦又缠上他，心中莫名其妙的不安正在加剧。
隐隐有什么东西藏在只挂了一个角的摇摇欲坠的遮布下，即将揭晓——
“咔”的一声，贺炎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昏黄的光线洒了一地。
“怎么醒了？”贺炎走近，神色温柔。
熟悉的轮廓让叶雨时有一瞬的失神，简直快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宝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个声音低柔温暖，很有磁性，给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和梦中那道侵略性极强的声音不同。
叶雨时倏地委屈了，搂着贺炎的腰，将自己埋进他的胸膛。
小声嗫嚅着：“我做噩梦了。”
贺炎抬手轻拍着叶雨时的背，低头轻轻吻了叶雨时的额头，低声道：“没事，我在。”
外面的星光淡了。
他们在没有光的房间里身体相贴，互相温暖。
余夜好眠。
*
倒计时1天。
秦玥跟他约定的时间就是明天。
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白雾散开，露出男人低低滚动的喉结。
胸口起伏，忽地又压下。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烟，一同将心中的苦涩和郁气吐出。
最近他的烟瘾又犯了，仿佛回到了独自在美国的那几年。
半夜也常常起来抽烟，在阳台上待到味散完了又去浴室洗澡，把烟味驱得一干二净后才敢上床。
烟雾轻曼撩起，晕过男人的凌冽的眉眼。
快了。
他的宝贝快回来了。
推开门，他的宝贝就会扯掉最后的遮羞布。
一切肮脏的欲念、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将被大盛的日光照得毫无躲避之处。
他的宝贝会知道一切。
烟味苦涩，带一点淡淡的辛辣。
烟灰从萎缩的烟头落下，飘渺的烟雾在空中铺开流散，慢慢升腾，像是一场美梦，又像是疯子的幻觉。
贺炎轻勾了嘴角，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你会怎么选择呢？”
“叶雨时。”
他一字一字地念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将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一切全部吞噬掉。
——
今天叶雨时独自一个人回家还有点不习惯。
明明是同样的一条路，没有贺炎的陪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连风景都暗淡了许多。
叶雨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想早点见到贺炎。
密码锁发出“滴”的一声。
屋内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实。
但是也有光亮。
墙上的大屏幕投影仪正在播放着什么。
叶雨时望了过去。
一瞬的头晕目眩。
他的世界正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