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被两把枪指着后脑勺,回到了别墅。
大门一开,客厅里坐着一个黑衣黑裤,帽子口罩墨镜齐上阵,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男人。
周围都是荷枪实弹的流匪,苏辞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啧,你这个打扮……”他看着对方一脸疑惑,“不热吗?大夏天的,不怕捂出痱子?”
说着,他朝前伸出了手。
“别动!”
一把枪顶上了太阳穴,苏辞抿了抿唇,对那个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睹,好像这个随时被将他崩成肉碎的东西不存在一样。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了一根,点燃。
“别遮了,顾衍泽已经被我送走了,他不知道是你。”
齐章闻言,挥了挥手让人把枪放下,摘了帽子口罩墨镜,目光径直地打量着苏辞。
“你会抽烟?”
苏辞靠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缓缓地吐出一团烟雾,“会,不过这几年很少碰了。”
齐章狐疑地上下看了看:“你现在才多大,还几年前?”
“你对我很好奇?”
苏辞一点没有生命被人挟控的自觉,就好像只是碰到了熟人闲聊几句,语调要多随便有多随便。
“你带着别人手下这群道上的朋友们,千里迢迢跑到南太平洋抓我,不会只是为了了解我的年少轻狂吧。”
“顾衍泽都离开了,你也不必和我装。大家都那么熟了,别这么多弯弯绕绕,坦率一点,各自轻松。”
“别人?”齐章敏锐地察觉到了苏辞的用词,浑身都戒备起来,“你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雇的人!”
苏辞掐灭了剩下的半截烟头,淡淡地看了齐章一眼,“之前顾衍泽为了让你老实,没少让齐家给你找麻烦。你自己应付齐家都精疲力尽、朝不保夕了,还有什么余力搞这一出?”
“即便你在欧洲还有一些基础,要想瞒着赫兰私下行动也很困难,能接触到的也是欧洲的雇佣兵。可你看,这里没有一个外国佬,甚至那两个说话的,一开口地道的淞市郊区口音。”
被点名的两个人脸色僵了一瞬,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容易暴露了。
“国内枪支管控那么严,有资格配枪的人你使唤不动,剩下的也就只有道上的了。刚才在外面,我还看到有个大兄弟,遮瑕膏被晒化了,露出来的后背刺着关二爷。”
来自国人独具一格的文化传承,令现场的气氛顿时生出了一丝微妙。
尤其被点名的那人,迎着周围兄弟们的注视,默默地在炎炎烈日下穿上了外套,将背后的精神信仰藏了起来。
齐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破碎。
为什么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面对苏辞,自己都有一种无力感,好像自己被从里到外看透了,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判断。
“不管我用什么手段,总之你现在落到我的手上,任我宰割。”
苏辞对着齐章笑了笑,目光却是冰冷,“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你和道上的合作这种交易,还涉及人命……齐章,你这么做,以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齐章一直看着苏辞,直到这一刻才露出了一丝不一样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说:“自从知道你和顾衍泽结婚领证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回不去了。”
苏辞猜到对话会是这个结果。
“你应该不会在这里就结果了我,和你合作的那个人提出了要把我带回国内吧。”
面对齐章隐约的几分诧异,苏辞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蹭到的沙砾,“走吧,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别耽误时间了。等顾衍泽醒过来,杀个回马枪,到时候你就难办了。”
齐章很不理解:“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其实刚才,你可以逃走的,也不是没有机会……”
“为什么要跑?”
苏辞好不容易策划出如今的局面,靠得还是天时地利人和,就等着验收成果了。
只有齐章被苏辞利用了,还浑然不觉。
“你知道你惹了谁吗?”他紧紧盯着苏辞,不错过这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是姜珂的亲生父亲。你应该知道姜珂是谁吧?”
苏辞假装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那是顾衍泽曾经的恋人,三年多前意外被人害死了。”
齐章自顾自地说着话,语调里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妒忌,“姜珂和顾衍泽很相爱,你甚至想象不出来顾衍泽有多宠他,就连慕尧还有我姐,都非常喜欢他。”
“后来,姜珂为了救顾衍泽而死,顾衍泽也因为这件事变得一蹶不振。本来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顾衍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也很清楚,活人是赢不过一个死人的,我都接受了……直到你的出现。”
苏辞空白着一张脸,面对齐章口述自己和顾衍泽曾经的情深爱重,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合适。
难过吧,装不出来。
开心吧,不尊重人。
等不到苏辞对此有所表示,齐章只当他是在强装冷静。八壹中文網
“要说也算你倒霉,连我都没想到,朱小羽竟然和姜珂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难怪他们两个长得那么相像。”
苏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谁说想不到?
也就齐章这个从自己身上分割出去的偏激恋爱脑会想不到。
苏辞完整的小脑瓜还是智商在线的,第一次见到朱小羽,他就隐约有了猜测。
托慕尧一查,果然如此。
齐章听不到苏辞的腹诽,还在继续说着,“姜珂的父亲是道上的大人物,不久前才得知自己竟然曾经有过一个儿子。还多亏了朱小羽遗传了他妈妈的容貌,引起了那位大人物的注意,继而查到了长相更相似的姜珂。只是可惜,刚得知儿子的消息,最后找到的只有一块墓碑。”
作为背地里偷偷给姜珂亲生父亲递消息的人,苏辞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找到的亲儿子死了,儿子拿命救下的恋人如今还有了新欢,当爹的肯定看我不爽。为此找我麻烦,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苏辞,你这回必死。”齐章沉声道,“顾衍泽只会往商业竞争上去查,根本想到背后藏着这些隐秘,他来不及救你的。”
苏辞听了,挑唇一笑:“我也觉得。”
如果放任顾衍泽自己去查,查到真相必然是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可是有了苏辞这个作弊器,那就不一定了。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那位道上的大人物,会随随便便放过“连累”儿子早逝的顾衍泽。
他余光瞥了一眼沉溺在报复中不可自拔的齐章,心中默默叹气。
当局者迷。
齐章自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冲着苏辞来的,等他知道还会拖顾衍泽下水,而自己也是帮凶之一,到时候这人估计得疯。
苏辞被带离了小岛,从快艇换成直升机,又改乘了飞机,折腾了一夜才回到国内。
一出机场,他被人按进了一辆车里,眼罩蒙住了眼睛。
苏辞正好困得厉害,戴上眼罩后,头一歪,靠着车座就睡觉去了。
负责看着他的几人,大概也是从来没绑过这么即来则安的“肉票”,本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心态,将苏辞浑身上下检查了好几遍。
除了一身让人看不下眼的暧昧痕迹,什么都没有。
手机、监听器、gps定位器,一样也无。
反而因为动作太频繁,被困意上头的苏辞轻啧地嫌弃了。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彼此干瞪眼。
车开了很久,苏辞一开始还能听见外面有喇叭和路边广告的声音,到后来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车里安静的只剩下几道交错的呼吸声。
等他被叫醒的时候,车已经停了,有人摘下了他的眼罩。
适应了一下光线,苏辞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座三面环山的庄园内,看这地理位置和气候环境,距离淞市应该不会太遥远。
苏辞看到了随后到达的齐章,发现对方也被蒙着眼,颇为深意地挑了挑眉。
两人被领了进去。
姜勤正在花园里修剪绿植。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唐装,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手执一把稍长的剪刀,挑着植物长歪的枝丫,刀锋落下,“咔哒咔哒”断枝残叶落了一地。
齐章看着中年男人利落的动作,眼神不由自主地发冷。
苏辞倒是没什么表情。
他连那片长得都差不多的花花草草都认不全,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修剪,剪完看着也没什么变化。
他看姜勤的眼神,就和看马路边的园艺工没什么区别。
齐章等了一会儿,率先没了耐心:“姜先生,你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你承诺我的事,是不是可以兑现了?”
姜勤抬眼,分别瞥了两人一下:“齐章,我之前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齐章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姜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说好的,我把苏辞带过来交给你,你保证从此让苏辞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姜勤放下剪刀,眼底透着冷嘲:“年轻人总是会为了一些莫须有的感情被迷惑,做事也缺了些妥帖的思考。”
齐章皱起眉:“姜先生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苏辞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看着齐章:“你还不明白吗?这位姜先生现在不会动我的,他并不是只要我一个人就足够泄愤的。”
“他要的,是我和顾衍泽一起为姜珂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