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和齐章一起被囚禁在庄园西边的一处矮房里。
自从得知姜勤要对顾衍泽不利，齐章就绷不住了。
几次试图逃走去报信，却被姜勤的手下拦住，没成功不说还挨了一顿打。
苏辞看着被拖着一只脚扔进来的齐章，挺帅的一张小脸这会儿鼻青眼肿的，一点不见方才的嚣张气焰。
早说了，出来混都是要还了，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苏辞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和那个姓顾的大老板结婚了吗？怎么一个外人都比你着急，你跟个没事人一样？”
冯标一脚踢开受了伤蜷缩着的齐章，将一份饭菜放在了地上。
“姜先生说了，不能让你被饿死，一天一顿，吃不吃你自己看着办。”
冯标跟着姜勤在道上混了很多年了，也算见多识广。
他一直觉得苏辞这个人太奇怪了，或许是这么多年有今天没明日的生活锻炼出的第六感，比起屡次要逃的齐章，他更在意这个小男生。
姜勤吩咐了要留着苏辞，冯标不敢违背，但也觉得只要饿不死就可以。
一天一顿，死不了，却也很消耗一个人的体能。
苏辞认识这个人，是一开始在岛上拿枪对着自己的那个，也是一路负责押送自己的人。
四十不到，前胸后背雕龙画凤，长相不说端不端正吧，就属于走在路上，直径两米之内不会有人不长眼地靠近的那一类。
“辛苦大哥送饭来，吃是一定要吃的。”
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端起了饭碗，挑走了碗里的青椒，将白米饭不假思索地往嘴里送，边吃还边提要求，“我不吃辣，也不吃重油大荤的食物，麻烦让厨房师傅以后配菜的时候照顾一下。”
说着，还抬眼看向表情一言难尽的冯标，挤眉弄眼地暗示，“你应该懂的，我现在不得不吃得清淡一点。”
冯标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苏辞身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痕迹，嘴角抽了抽，“麻烦。”
趴在地上的齐章睁着肿起的眼冷冷地看着苏辞，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顾衍泽对你那么好，你明知道他有危险，你还吃得下饭？他真的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冯标刚要离开，听到齐章的话，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脚步。
他也很好奇，这个小男生难道真的一点不担心自己的伴侣吗？
“姜先生是真的要那个姓顾的抵命的。”
冯标看向苏辞，试探道，“不过当初小少爷是为了救那个姓顾的才死的，如果你反应强烈一些……或许姜先生看到你，会联想到未曾谋面的小少爷，从而手下留情……”
苏辞扒完最后一口饭，随意地将碗筷往地上一扔，指了指一旁的齐章，好笑道：“真当我小孩子好骗？齐章为了顾衍泽拼成这样，你们手下留情了吗？要不是留着他还有用，这会儿扔进来的估计就是一具尸身了。”
冯标噎了声，看向苏辞的眼神更复杂了。
“那你……好自为之。”
——
冯标离开后，矮房唯一透光的大门被锁上，屋内变得一片漆黑。
齐章挨了打，动弹不得，没办法再尝试逃跑，总算安分了。
苏辞时差还没倒过来，闭着眼将心里的计划反复演练之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一阵呜咽，还有衣服摩擦的动静。
睁开眼，发现大门透着一丝缝没有关紧，借着那一缕微弱的光，苏辞看到有个人正趴在齐章身上。
“唔……唔唔……”
“别动！妈的，这么黑，看不清这是哪个？”那人声音压得很低，“算了无所谓，反正哪个都漂亮。你老实点，把哥哥伺候舒服了，等明天……啊——！”
苏辞站在暗处，手里拎着个不锈钢餐盘，狠狠地照着那人的太阳穴砸下去。
“苏辞，你——”
齐章因为激烈挣扎，脸上又添了新的伤，缩在墙边爬都爬不起来，“咳、咳咳……我要杀、杀了他……”
苏辞居高临下地瞥了狼狈的齐章一眼，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落，看向跌坐在地上的男人。
光线太暗，看不清来的是谁，但总归是白天那群混混其中之一。
料想着，这人是见齐章受伤，苏辞又年纪小，单独被关在矮房里，就起了占便宜的心思。
碰见这种事，苏辞一点也不意外，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齐章再怎么疯癫，也是自己身上部分特质投放到小说里的承载者，四舍五入就是自己的一个分身。
即便苏辞之前有多嫌弃、现在有多看不上，也不会坐视齐章被这种杂碎羞辱了。
“你他妈的……臭小子！”
差点被砸晕的男人用力甩了甩头，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要去抓苏辞。
苏辞手一抖，一把勺子从掌心滑了出来，长柄狠狠地往前一捅，正刺进了男人的一只眼睛里。
“啊——”
男人发出惨痛的叫声，苏辞侧身一躲，避开了喷射的血迹，紧接着一脚踹在那人的小腹之下，趁着对方痛得弯腰的瞬间，高举起手，掌心朝下用力劈在了男人暴露出来的后颈处。
苏辞会打架，更会往死里打。
他能完好无损地从牢里走出来，一味地隐忍和躲闪是没用的。
没有一点反手之力的话，以苏辞这张脸，早就被吃到骨头渣都不剩了。
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苏辞发狠地又是一脚，对着他的后脑勺用力一踩，不留任何后路地一下又一下。
到底是为了替齐章出口气，还是刚才那一幕被勾起了一些噩梦般的回忆，苏辞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这会儿血气上涌，大脑一片空白，一声不吭地将男人往死里打。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错了……”
男人没有反手的机会，只能低吼着求饶。
苏辞置若罔闻，抓起那人的头发，膝盖压着对方的肩，拎起那颗头用力往地面砸。
“咚、咚、咚——”
连续不断的闷响，连在一旁看着的齐章都被震住了。
门缝的光刚刚好落在男人的脸上，他的眼睛、鼻子、嘴，都在流出猩红的液体，人早就昏了过去，就像一条死了的烂鱼，被苏辞一次又一次砸在了案板上。
齐章根本看不清那个想要侵.犯他的人长什么模样了。
方才因为觉得恶心差点把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现在他却抱着肚子看着苏辞，半天一动不能动。
突然，齐章用尽全部力气撑起身体，爬过去拉开了苏辞，捡起地上变了形的餐盘，重重地砸向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苏辞动作一顿，随即退到了一边，他甩了甩发麻的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齐章发疯。
齐章伤得不轻，每动一下都会不受控制地踉跄数步，几次差点栽倒在地。
但他眼底浸着寒意，扬着怒意沸腾的脸，反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差点被强.暴的恨点燃了他的血液，让他变得疯狂而不顾一切。
他一次次举起扭曲到不成型的不锈钢餐盘，朝着地上的人砸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略带潮湿腐朽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齐章被苏辞拉住了手腕，“可以了，他没气了。”
齐章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个不成人形的尸体，原地晃了两下，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我、我杀人了……”
他看了看自己满是血污的手，茫然地望向苏辞，喃喃问道，“我杀死人了？”
苏辞点了点头：“对，你杀人了。”
齐章愣了一下，随即指着地上的人，手指剧烈地颤抖着：“是他不好，他要强.暴我，我才会……”
苏辞平静地看着齐章，“对，是他不好，你杀了他，我也是帮凶。”
齐章再怎么心里变态，一时也无法接受自己真的杀了人。
他的视线在地上躺着的男人和站着的苏辞之间不停地变换，最后定格在自己全是血的手上。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齐章想不通了。
“我只是想把你从顾衍泽身边赶走，我和姜勤合作是因为想除掉你，我知道他们这种人很危险，可是……结果我却杀了人……我还害了顾衍泽！”
“我、我怎么会杀人了呢？我怎么会害了顾衍泽呢？”
受了刺激的人往往语无伦次，齐章说话颠三倒四，“我不想杀人的，我是被逼的，不是，我……我到底在做什么……”
苏辞依旧静静地、深深地看着齐章，这个人走到这一步，已经彻底崩坏了。
正如他自己说的，没有回头路了。
苏辞好像看到了曾经在崩坏边缘的自己。在牢里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也有过想要引诱他堕落的人。
即便后来出了狱，他也有过一段整日在街头游荡，混迹在三教九流中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他在街上意外见到了高中同学，第一反应不是上前打招呼，竟然是躲了起来。
他才陡然惊觉，再这么堕落下去，即便他写了小说让顾衍泽看到，等到了顾衍泽回来拯救自己的那天，他也根本没有勇气去见对方一面。
如果那时不曾幡然醒悟，果断完结小说，远离那些混混去外地复读，早晚有一天，苏辞就是现在齐章的模样。
“我杀人了……我害得顾衍泽有危险……为什么会这样？”
齐章沾了血的可怖眼眸里透着一丝茫然无助，他抬头看着苏辞，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只是喜欢顾衍泽，我真的只是很喜欢他……”
苏辞走上前半蹲下，直视着齐章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你很喜欢顾衍泽，你爱他，我都知道。”
矮房的动静惊动到了附近的人，就在苏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疯疯癫癫的齐章时，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了。
冯标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气绝的手下，顿时目露寒芒，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你们两个，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