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从舟面无表情瞪着他，于是他保持在适当的位置停了下来。
龚苏展疑惑地看他们一眼，感觉自己貌似出现了这两个人有点亲密的错觉。但他并不太在意，不但是因为从来没见过齐先生将什么人放在心上过，也是不觉得会有谁能看上现在这个缩手缩脚、苍白空洞的王从舟。
刚来家里那会儿这个男妻还会时不时笑一笑，后来被植入心脏取血器后身体状态越来越糟糕，在家里和大家关系也不太融洽，于是变得越来越死气沉沉和唯唯诺诺，连他都不想多看一眼，更不用说齐先生眼光这么挑剔的人了。
“为什么不说话？”
男人非要逼王从舟开口说话，听不到就不肯罢休。
“她想从我的心脏处抽血。”
王从舟扭过头不看他：“我很痛。”
“想她死？”男人抬手在他头上微翘的额发上轻轻碰了一下，低声问。
王从舟看了一眼卡莎，又犹犹豫豫看着龚苏展，像是乖顺听从自己丈夫意见的好妻子，又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安：“……可以吗？”
齐先生抽出紧贴在绷得十分笔直的裤侧右方的枪，随手上了膛，转过握柄放在王从舟手中：“杀过人没有？”
“当然没有啊。”
王从舟心想杀过也不可能告诉你，这个世界的原身恐怕连鸡都没有杀过。但他看着手中的枪，正对着不远处的卡莎，掌心里还是微微浸出冷汗。
身后给他枪的男人却没有离开，就着两人站在一起的姿势握住他拿枪的手，稍微抬了起来，对准被绑在椅子上捂住嘴了还在挣扎落泪的卡莎，低声说：“害怕开枪就把眼睛闭上。”
王从舟有点郁闷，他怕的又不是开枪。之前在学校里他闭着眼睛都能打一百环，凭借枪械训练成绩完美地拉高了军事与体育这科的整体成绩，他任何与体能相关的科目都是擦边及格。
齐先生捏着他没什么力气的手，朝卡莎胸口处开了一枪，枪响后卡莎瞪大眼睛倒了下去，汩汩鲜血从胸口处流了出来，很快浸染她身下一大片土地。
开枪产生的后坐力让王从舟退了几步撞进齐先生怀里，他回头看了一眼后迅速站直身体，从男人怀里退了出来蹭到龚苏展身后去。
“这下终于满意了？”龚苏展脸色很难看。
王从舟立即答道：“谢、谢谢齐先生。”
“不客气。”齐先生收起枪，“你该在别的地方谢我。”
收枪时“咔哒”一声很轻微的响动，他从王从舟面前走过去时稍微停顿一下，用旁边人听不到的音量说：“好好谢我。”
·
“为什么要杀掉卡莎？”111问，“原世界命运线中就是卡莎取了你的血，被龚白妍发现后，威胁她送到军区去的。”
“我看到了啊，当然也很清楚是谁送的。”王从舟注视容夫人带着龚白妍走过来，面对这血腥的场景发出痛斥，然后龚苏展走上前去说了几句话，“不过我有其他的想法，而且卡莎也没有死。话说你不是借用脑子和我交流嘛，原来不是我想什么你都能看到？”
111说：“嘤，并不是。我是你的精神附着体，而不是直接作用于你的大脑内部，虽然你是用‘想法’的形式和我进行交流，但也只是因为你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发起了交流指令，相当于没有说出声音的独白语言，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的。”
听了龚苏展几句话后，容夫人果然安静下来，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王从舟立即露出无辜而又讨好的笑容，勉强得叫人没有办法看。
“我有办法，你就别担心了！”王从舟心里想着，跟上准备转身离开的龚苏展。
“你想做什么跟我没有关系。”111说，“对了，‘诗寇蒂魔药’我已经拿到了，放在你房间里书柜最下方一层，一共有九支，每天注射一支。”
“真的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轻微致郁，不过停药十天后会恢复正常。”
王从舟在心里说了一声“好”，龚苏展忽然停下脚步对管家说：“这两天严查家里下人的资料，不管是谁进出别墅都必须严格报备，没有我的同意，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管家应了下来，指挥两个身高体壮的保安去将卡莎的尸体搬走。
盯着卡莎的尸体被抬出去，女仆们跪在地上清理血迹，龚苏展哼了一声：“别跟着我，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好好呆着。”
王从舟呆了一下，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那，卡莎没有了，我可以叫其他人吗？”
“不可以！”容夫人脚下生风走过来，生怕自己来晚一步儿子就会说出“这里的人随你用”的话来，“你给我老实在房间里呆着，谁知道女仆送到你这里来又会被怎么折腾呢，我看这事还是暂先缓缓。”
王从舟不吭声了，片刻后龚苏展说：“母亲，我都说了不是他……”
容夫人转过来，目光紧紧盯着他：“你帮他说话？”
“算了。”龚苏展说，“反正也是你自己把卡莎处决掉的，不是吗？没人拿着你的手让你杀人吧。”
怎么没有。王从舟在心里说。
容夫人冷笑：“我看他杀人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害怕啊，今天杀女仆，明天杀谁？”
“可以了，母亲。”龚苏展说，“我扶您上去坐坐。”
王从舟自己回了房间，关上门后在书柜的最底层找到了一个方正的木盒子，坐在地上将它打开来：“还好不给配其他女仆了，不然还得担心随时会有人来。”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九支注射器，每一支都是十毫升的规格，里面封装着像是海水那样蓝色的药剂。王从舟从里面拿了一支出来，从手背进行静脉注射。
也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过于强烈还是他给自己打针的手法过于随意，拔除针头后处理医疗废弃物时王从舟忽然感觉有一阵阵的不舒服感，说不出来出问题的身体部位在哪里，总之整个人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把注射器拿了盒子装好，然后翻到床上去平躺好，就在快要闭眼的瞬间眼前走马观花似的出现了迷幻的错觉，仿佛看到了很多东西，很多不属于他记忆中的画面。
幻觉最后定格在十分奇怪的一幕——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束缚在了某个盛装满海水的容器中，周身密密麻麻连接着数不清的蜘蛛网一般的管道，而穿过淡蓝色液体往容器外，两三个穿着科研防护服的人捧着光屏站在他面前，似乎在记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