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按住王从舟脑袋的那人发现他作弊式的抵抗,低声骂了一句后揪着他的头发拉扯起来,再一把狠狠地按着他脑袋朝马桶翻起的盖子上撞。
空旷的卫生间里回荡着头撞硬物的砰砰声,除去施暴的人剩下三四个人都站着沉默地围观,王从舟被撞得眼冒金星,最后一下后面那个人发了狠想把他脑袋再次按进马桶里,结果动作过于粗暴撞歪了,刺痛瞬间蔓延过全身。
王从舟装死般地将脸埋在马桶里一动不动,马桶边缘以及旁边的白瓷地板砖上都掉了新鲜的血迹,他盯着面前的水里滴入墨一般的血,血丝像是烟雾一般飘散开来,把水染成了淡红色。
“虽然没有碰到这里面的水,”他朝111说,“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111说:“那我下次提前帮你把马桶里的水换成肥宅快乐水?”
王从舟想了想,在脑子里呕给它听:“说得好像换成肥宅快乐水……就不是马桶里的水了?”
“起码心理阴影不会那么重了。”
王从舟正要继续和它斗嘴,忽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阵剧痛,身体沉沉地往下塌陷,仿佛要被人碾进尘土里。
有人拿皮鞋踩在王从舟脊背上,以绝对的侮辱姿态碾了碾。在某些地下的交易场所会有这样的有钱人对待奴隶,要想把一个人的尊严完全践踏于脚下,除了踩在他难以低下的头颅上,就是踩在脊骨上,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压制下挣脱。
王从舟咬着牙试图挣扎,这具身体依然单薄,虽不至于像上个世界般的病秧子,却因为经年累月的暴力和穷困的折磨变得不堪一击。
崇闻将嘴边的烟摘下来,摁进地板上属于王从舟的血迹中灭掉,一脚依然踩在他脊背上,俯身抓着他头发扯向自己,嘴里的烟雾一边四处喷一边说话:“小舟,你在躲我啊?”
如果忽略掉他的行为,语气不但是友善还算得上温柔了,但他手下的动作一点也不客气,踩在王从舟背上的那只脚再次加重力道,疼得他差点跪在地上。
“不至于吧。”崇闻轻声说,“我们多少年的感情了,从小到大我们家没少给你们兄弟俩好处吧?现在让你帮我点小忙,你就这么不乐意?”
王从舟有气无力地想,真的不是我不帮你,是我自己真的也写不来。
“上次我妈还在说,我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好搭档,你成绩好,我身体好,你性格内向不擅交际,而我广交好友。”崇闻说,“我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弟弟,你也是,所以我们生来就很搭配。”
王从舟心想,呸。
崇闻松开攥着王从舟头发的手,转而很小心地在他头上摸了摸,像是玩弄自己养的小宠物:“所以,也就别跟我闹脾气了,叫大家看着也不好。”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咱俩以后,可还长着呢。”
王从舟并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但崇闻从来都是如此,他只需要把话通知到,就默认你答应了,至于你如果违抗了他的意愿,那么就要承受相应的后果。
作弊也是这样,王从舟看了看111传给他的原身记忆,崇闻也只是告知原身帮助他通过考试,原身从小就知道这位竹马什么脾性,只得答应了下来。
崇闻见王从舟不回答也不动弹,倒也没计较,他收回脚朝四周看了一眼,那几个跟着他来厕所堵人的朋友便走在前面,一行人离开了。
“哦,对。”走之前,崇闻忽然想起什么,朝瘫坐在地上喘气的王从舟说,“选拔测试考试三次有科目不合格,就会被遣返,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王从舟看着关门离开的崇闻翻了个白眼,龇牙说:“老子知道个锤子。”
崇闻说的选拔测试考试,是预科学院每周都会对学生进行的测验,考试科目为所学的全科,不允许存在不及格的情况,在每一次的考试中一旦出现不及格科目都会被记录,累计达到三次后就会遭到退学处置。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洗手台前在镜子里照见自己,从包里翻出原身随时都会携带的创可贴,撕开一张对着镜子比了比。
脊背上残留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站立,即便这样他依然打直了脊骨,端端正正站在镜子前,随手擦了擦额角处的血迹,然后贴上创可贴。
111问:“你还好吗,小舟?”
“没什么事。”王从舟说,“不过刚才那个人,叫……崇闻是吧?崇闻,不会就是我在这个世界要找的副人格吧?”
111答道:“是。”
王从舟:“……我感觉他长了一张炮灰脸,该不会到最后也要被我干掉吧?”
111说:“我在这里为你提供的只有世界背景和过往发生的事情,至于未来的事情,就需要你自己去探索了。”
“行吧。”王从舟漫不经心的,也不去多纠结那些问题,掏出手机看了看下节要上的课,“等会儿要上……神性在当代历史演变进程中的作用?”
“妈的,怎么又是文科。”王从舟把手机往兜里一塞,“不去了,逃课!”
他看了看手机备忘录的安排,原身也是准备逃掉这门课,外出去打工的。
王从舟正要转身离开卫生间,不经意时朝地上看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咦?”
111问:“你怎么了?”
“地上的血迹不见了。”王从舟蹲在地上,又仔细地看了看,确定自己不是因为被撞到了脑袋而出现幻觉,“就是之前我流的血。”
崇闻还拿他的血灭了烟,然而现在只有那根烟头直直插在地面上,周围那一圈血迹就像是水一般的被蒸发掉了。
111保持了沉默的态度。
不过王从舟依然心大,111没有为他解答便也不在放在心上。他一边走出厕所一边拿着手机查看原身打工的地方在哪里:“……岐河站安检口?”
作为唯一一趟连通九个区的动车车组,光阴号的安检是最严格、任务最繁重的,毕竟各个区的人都保持了自己独一份的风俗习惯,初来乍到总会有点这样那样的水土不服,安检就更加需要小心谨慎。
光阴号动车组出站口大概是目前唯一还保留了人工安检的地方,为了减轻负担,他们会从社会上招聘工作人员,不过要历经重重考核才能入职。
王从舟赶到岐河站时迟到了,主管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见王从舟时十分明显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阴阳怪气:“再迟到一次你这个月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王从舟朝他说:“这不是还有一次吗?”
主管大概是被他噎到了,又或许是被他那双竖瞳看了一眼稍微被震慑到,总之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满脸阴沉地将安检工具丢给王从舟,让他到出站口去站着。
时值工作日下午,乘车的人并不多,而能够乘坐光阴号的人本来也不多,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获得来往于其他区的资格。
王从舟拿着检测仪站在出站口前,百无聊赖地挥来挥去,他还要在这里站两个小时,旁边负责看行李检测的人聊着天也不理会他,车站大厅下空空荡荡,只有从穹顶裂缝透入的一丝阳光一动不动,仿佛和他同样的无聊。
很快,这丝阳光的平静被打破了,背着包的大男孩推开检票口的闸门朝外走去,最后站在背对他的王从舟身后。
王从舟还拿着检测仪在使劲地挥,压根没留意到身后来了人,他挥几下仿佛找到了某种手感,兴致勃勃地朝111说:“看,我还能给你整个旋转一百八十度挥舞!”
111:“……”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他主管那想把他脑袋旋转180°的难看脸色,王从舟抖了一下,手没拿稳让检测仪直接飞了出去,滑到身后那个男生脚下,被他踩住了。
王从舟念叨了一句“不好意思”,俯身去捡检测仪,那双运动鞋看上去价值不菲,他还没来得及够到检测仪,就被鞋的主人从上方拉扯起来,端着肩膀像是拿起什么东西似的放在自己平齐的位置。
虽然他要比对面的人矮了大半个头。
面前的人身形修长匀称,注视王从舟的目光有点冷,身上学生气很重,却又十分矛盾地给人一种安全感,产生出一种十分奇怪的对一个初识陌生人的信任。他背对着头顶的阳光,面容被阴影模糊,唯独那双眼睛清丽得漂亮。
王从舟低头抓起检测仪,朝他说:“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时值夏秋之际,王从舟穿着自己的校服短袖,外面罩着宽大不合身的工作服,领口下陷露出锁骨那一片皮肤,上面布满着淤青的伤痕,看上去十分的触目惊心,让人不禁去想衣服下面是否还有比这更为严重的伤。
趁着男孩翻找证件的时候,王从舟拿着检测仪围着他转了一圈,男孩找出身份证和票证侧头看着王从舟,目光落在他领口处,而也正是这个动作让王从舟看清楚他的脸,顿时不由得呼吸一顿。
“我的妈。”王从舟心想,“太他妈……好看了吧。”
他盯着别人的脸就移不开目光了,浅薄的阳光下男孩一身的干干净净,那种好看既不是勾人魂的妩媚也不是含蓄的温软,而是有一点冷的、高傲的不真实,他靠近左侧内眼角的山根上有一道刻痕般的泪痣,像是流不尽的眼泪。
任谁看到这样的人都忍不住去想,他大概就是上天的宠儿,美好到叫人不敢触碰。
王从舟心想:“我觉得齐荆就该要有这么一张脸,才符合他的气质……奇怪,我怎么又在想那个npc了。”
111说:“你不反思一下自己吗?”
“反思个屁。”王从舟盯着面前这人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神色有些不悦将证件推到他面前来,他才若无其事接过证件,依然凑在别人很近的位置搜查。
摸摸索索一会儿,王从舟忽然反应过来鼻间一直若有若无萦绕着的某种甜香,像是许多不同种类的糖果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来的气息,清甜可口得让人心情一瞬间就如脚下的阳光般明媚。
他打开来男孩递过来的证件,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和按着钢印的照片:“鲸飞?”
男孩微微颔首,伸过手来想拿走自己的证件,王从舟却抓着没放,低着头仔细看了好久的照片,再抬起看看面前这个叫做鲸飞的大男孩,说:“看着不像啊。”
“三年前照的。”鲸飞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太耐烦了。
王从舟依然死拽着证件没松手:“怪不得看上去不像啊……哈哈,话说你是吃了什么吗?怎么那么香?”
他凑到别人面前去,跟只小狗一样抽了抽鼻子,这时候额头上一阵酥痒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只听很轻的“啪”一声,一滴血打在鲸飞的证件上,正好盖在那两个字“鲸飞”上,血迹晕染了纸张的一大片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