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飞睁开眼，在王从舟飞扑过来之前抓起旁边的枕头丢了过去，十分准地将王从舟砸倒在地上。
王从舟扑倒在床边，有点苦恼地盯着鲸飞。
“你给我睡床下。”鲸飞将枕头踹了下去，看上去有点火大，“再敢对我乱说话、动手动脚的……”
王从舟揉着脸，苦哈哈地说：“……我真要想干什么，那也打不过你吧？”
鲸飞脸色猛地一变。
看到他脸色变了的王从舟心里也咯噔一下，不确定地试探道：“你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真的打不过我吧？”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可是亲眼看到鲸飞从五楼窗户跳下去的。
鲸飞漂亮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好半天后，他才看上去像是没好气地说了句：“睡觉。”
王从舟还趴在床边，为难地看了看铺着绒毛地毯的地面，说：“地上好冷，能不能让我睡床上？”
鲸飞眼神冷漠地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你能保证睡我床上不会乱来么？”鲸飞问，“我不相信你，万一你晚上趁我睡着了，就做出……”
王从舟连忙举手发誓：“不会的！我晚上睡姿很好的，从来都不会乱踢被子乱翻乱滚……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的！”
“凭什么要相信你。”鲸飞冷哼一声，“如果你晚上乱来了怎么办？”八壹中文網
王从舟想了想，想到一个绝妙的办法：“这样吧，要是晚上我对你干了什么，明天早上我让你全部还回来，好吗？”
听起来不算是一个对鲸飞有利的条件，但是他在听完后，几乎没怎么犹豫的，就说：“好啊。”
说完后他就抱着被子重新倒回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王从舟睡在床上。
王从舟目瞪口呆望着他背影好一会儿。
“这就相信我了？”王从舟一边想着，抬着受伤的手臂小心躺在床上，因为手不方便用力，他只能平躺在床上。
鲸飞睡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两人之间再躺一个人都还绰绰有余。王从舟偏头看了好一会儿鲸飞挺拔的背脊随着呼吸将被子顶得一起一伏，忽然间就觉得有点犯困。
该睡了。他这么想着，收回目光，就在意识薄弱的刹那间做了一个短促的梦。
四周是纯白的背景，那是由冰雪拼凑起来的世界，他朦胧间好像看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但并没有感到害怕，旁边有人紧紧握着他的手，与他一起站在那个世界中最高的山巅之上，风吹动衣角袖口的古铃叮叮作响。
那个人的手很冷，抓得很紧，甚至让他感觉到有一点痛，于是扭过头看了一眼，看见了纯白无垢的一身礼服，牵着他手的人脸上被蒙上一层白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脸，悬崖罡风呼啸吹拂，刺得人脸发痛，但也没吹开面纱让那人露出一点真容来。
王从舟抬了抬手，看见修长的袖口逶迤垂落，他总感觉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他站在这里，参加一场人生中盛大的礼仪。
风越来越大，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白雾，脸上蒙纱的人在旁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有着震惊和无与伦比的欣喜，明明是很矛盾的情绪，却出现在了一个人的眼睛里。
铃铛响动不停，声音渐渐地扩散开来，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钟声，仿佛一片汪洋从很遥远的地方奔涌前来，将微小的铃铛声吞没进去，也要吞没整个世界的所有声音。
身后忽然有人说：“时间到了，亲吻一下新娘吧。”
王从舟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托住长而柔软的衣袖，然后转向旁边的人，双手捏着头纱的两端，慢慢地从下方往上掀。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可能比他要稍微矮一些，很小的一只站在风雪中，唯有那双冰雪一般的眼睛从未离开过他的脸，一直在白纱下注视着他一举一动。
王从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内眼角那颗盈盈晃动的泪痣，刺眼地映在他眼中。
山巅之上狂风呼啸而过，一阵带雪的风刮走了王从舟手中的白纱，也吹得他完全无法睁开眼，只能微眯着眼去看面前的“新娘”。
他觉得那颗泪痣很眼熟，然而再看一眼却愣住了，因为面前的人有一头纯白色的头发，眉毛、眼睫毛还有瞳孔都是纯白色的，就连那张脸都带着点近乎透明的白色，看着却一点也不怪异违和，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美。
鬼使神差般的他伸出手贴在这张漂亮到让人无法呼吸的脸上，那人偏过头来靠在他掌心中，抬起双手抓住他的手，全然依赖的姿态，轻声问：“1，真的是你么？”
1？
王从舟愣了愣，不等想明白这个问题，身体就无法控制地前倾，吻了吻面前这人的嘴唇。
这是……
这是谁？！
是……有着白色头发的齐荆……还是鲸飞？
他好像看清楚了。
……他终于看清楚了！
王从舟惊恐地睁大眼，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着用力仰起头，好像在奋力让自己从一个噩梦中苏醒过来。
他有点分不清楚那一瞬间看到的那张脸是谁，像是齐荆，又像是鲸飞，又或者谁都不是，那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人，反倒更像是他在前一个世界中最后一次做梦时，梦到那个问他，“你会永远爱我吗？”的小小的人。
那时候梦里人的头发也是白色的。还有来上个世界后第一次做的梦里，他在水面上亲吻的水下的人，好像也是那样的……
王从舟朦胧地睁开眼，面前有一个晃动的模糊人影，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他下意识地心里一紧，意识到最让他惊恐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他侧睡着，朝向手臂没有受伤的那一方，同时也是鲸飞睡着的床内侧……而现在除了侧睡的姿势，他还伸手抓住鲸飞的肩膀，凑过去吻在对方微冷的嘴巴上，真真实实的在现实中的亲吻，亲的却不是什么梦里白头发的人，而是一头黑发的鲸飞。
王从舟吓得比鲸飞还惨，他又发出一声叫声，往后蹬动时完全没留意身后已经到了床边，于是在挣扎中，“啪叽”一下，就裹着半床被子掉在了床下。
鲸飞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周身气息低沉得令人害怕，王从舟瑟瑟发抖的，半眯着一只眼看了一眼，然后装死地躺在床下被子上不动了。
鲸飞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坐得王从舟都要再一次陷入假寐状态时，他才站起身，迈开修长的腿走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
王从舟睁开一只眼，就看见鲸飞正要从身边走过去。他忽然灵机一动，准备为自己的举动做点欲盖弥彰的事情。
于是他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鲸飞修长的腿，跟个挂件似的挂在别人腿上。
鲸飞微微睁大眼，脸色不善地低下头，看上去像是随时准备动手杀人灭口。
王从舟什么都还没有觉察到的装作说梦话，口齿含糊不清：“老婆……老婆……你有腿毛吗？”
鲸飞：“……”
下一刻，他就抬起自己笔直修长的腿，将“睡熟”的王从舟丢到一边去，然后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离开了房间。
王从舟睁开眼只看到鲸飞的背影，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索性继续瘫在地上装死。
过了很久鲸飞都还没有回来，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光线并不刺眼，但王从舟看了它好一会儿，就有点犯困。
他决定不再等鲸飞回来，就这么睡在地上，抬手搭在眼睛上准备入睡。
十分钟后，睡得迷迷糊糊的王从舟好像听到一声房间门开的声音，他刚放下手准备转头看一眼的时候，鲸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湿润的帕子搭在他脸上，瞬间馨香充斥了鼻间，王从舟本来就睡得迷糊的脑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便陷入更深更沉的睡梦中了。
床头昏黄的小灯忽然微微一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啊，”鲸飞俯身拎起放在王从舟脸上的湿帕子，“终于睡过去了。”
他跪在地上将王从舟抱了起来，起身后朝后倒退了几步，在床边坐了下来，赤脚踩在铺有毛绒的地毯，让王从舟睡在自己怀里。
“让你睡过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鲸飞低头似乎在打量昏睡过去的王从舟，漂亮的眉眼沉浸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是因为在这个世界里，还没有来得及被注射药物么？”
“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哄骗他在‘世界’中注射药物的借口。”111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了起来，“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开始不愿意主动接受注射药物。”
鲸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
他坐在床边抬手牢牢地抱着王从舟，整个人全身的气质浑然变了，那张令人每见一次都会感到惊艳的面容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恶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周周末，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会让他，还有那个弟弟一起去做所谓的检查。”鲸飞垂眸朝旁侧瞥了一眼，“然后你可以告诉他，锦承阳偷偷给他们注射了‘诗寇蒂魔药’。”
111似乎沉默了下去，鲸飞并不理会他，抬手在王从舟瘦削的脸上摸了摸。
“要把你留在这里也很不容易啊，不能说错一句话，也不能露出半点异样的神色……”他低下头去在十分靠近王从舟鼻尖的距离说话，声音低而急促，仿佛在强行忍耐着什么，“你太警惕了，只要我露出半点异常，你就会很快地跑开吧。”
“真是，”鲸飞嘲讽地笑道，“一点都没有变。”
可惜王从舟睡得很死，外界有任何动静都不会吵醒他，于是鲸飞也很放心地低头亲了亲他，小声说：“开胃菜。”
“你这是下了多少药？”111冷冷地问，“我刚才看到你给他喝水的杯子里晶体都快要析出来了。”
鲸飞说：“能够药倒一头大象的剂量。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所以我后来再一次地用了强效镇定药物。”
111很清楚地看到这时候床上的景象，鲸飞已经把人抱到了床上，身体投下的阴影完全将睡熟的王从舟覆盖住，只有那只受伤的手被鲸飞很小心地摆放在一旁，从袖子下面露出来一节青筋突兀的手腕。
他像是享用猎物的野兽，深深地嗅着属于王从舟的气息，贪婪而又满足。于是111终于没忍住又开口了：“喂，你对奸尸就那么有兴趣么？”
“我更希望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露出惊恐的表情，最好还要反抗我。”鲸飞舔着王从舟的唇角，“其实只是不想他就这么走掉了，毕竟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