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事情已经办妥。”
丞相坐在屋里间,喝了口茶水,“知道了,退下。”
虽然同是佞臣,但他跟谢意礼不在同一条船上,谢意礼想要坐皇位,而他只是想要慕家世代繁荣,当今圣上自幼登基,没什么实权,他的就从中得了不少好处,许多官员都被他打压着,慕家发展的越来越大,可这两年,竟然被谢意礼盯上了,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想替自己坐上皇位后做些清理,他想灭掉慕家。
“呵,也不看看自己谁哪个贱婢生的,还想坐皇位?”慕重寒冷笑了一声,一双上了年纪的浑浊双眼中迸射出如毒蛇般的冷光,“我倒要看看了。”
从前是没被他抓到把柄,但这次……可不一样了。
事情闹大了,皇上只要派人去谢意礼府上搜,他就完了。
慕重寒放下茶杯,闭上眼稍稍假寐起来,再有半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今日的朝会,注定腥风血雨。
“长清,朕要去了。”魏晋一脸严肃,他抓起桌上的茶杯又喝了一大口,“你等我好消息。”
这称谓乱的,代长清无奈又失笑,上前给魏晋的衣领理了理,“嗯,臣等着皇上大展雄威。”
魏晋老早就起床了,拿着那两个折子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一会儿怎么说,哪句话开始发脾气……他无意识拉住代长清的手,捏了捏。
他有点紧张,那毕竟是两个老狐狸,他必须气势十足,从上朝开始就压住他们,万一被他们翻身,他这做皇上的就太丢人了。
魏晋舔了舔唇,郑重点头,“朕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代长清忽然又叫住他,声音温温淡淡,闲适道:“皇上只管放开手了做,他们二人翻不了身。”
他这个随意的语气让魏晋瞬间平静了下来,摆了摆手跟袁公公走了。
“皇上,沈氏姐弟已经候在偏殿了。”
魏晋点头,表情逐渐狠戾起来,他走进朝堂,看也未看底下的人,甩开衣摆坐到龙椅上,面沉如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官整齐的下跪行礼。
魏晋抬手,示意平身,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掠过,薄唇紧抿,大殿内安静无声,众人都规矩站着,不敢抬起头看魏晋。
足过了一分钟,魏晋才打破沉默,一字一句道:“朕今日,跟众位爱卿,算两笔账。”
“这第一笔,想来你们都知道了,朕昨日在宫外两里地断桥处遇刺,幸得君大人拼死救驾,方才没受什么伤。”
“朕连夜审讯那两名刺客,审讯结果如今就在朕手里,众爱卿来看看?”
谢意礼派的官员额间全冒出了汗,他们没想到慕丞相竟这般突然耍阴招!有一个小官员按捺不住,匆忙出列,跪下道:“皇上,臣认为此事过于蹊跷,若是死侍,怎会刚好留下两名活口?”
魏晋突然暴起,将手里的折子甩到官员身上,大怒:“放肆,朕让你说话了吗?”
“朕尚未说出幕后黑手是谁,你就这么急着出来替他辩解?”
“拿起来好好看看那上面写的审讯结果,给朕念出来。”
官员哆嗦着膝行到折子处,将它拿起来,不敢念,也不敢不念,最终颤声念完了。
大殿内一片死寂,魏晋似疲惫极了,揉捏着鼻梁,“皇叔,朕且还叫你一声皇叔,那上面写的,你认不认罪?”
“朕待你还不好吗?你还要刺杀朕?”魏晋睁开眼,看向他,冷冷道:“真这么想坐朕这皇位?”
谢意礼立时跪下,冷静沉声道:“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从未派人暗杀过皇上,臣更没有那等欺君之罪的心思,望皇上明察!”
魏晋默然看着他,忽的笑了,“朕给过你机会了。”
“来人,将谢大人关押下去,即刻抄家。”
外面候着的兵将听到传令后立刻走了进去。
谢意礼不可置信,大声道:“皇上!这等明显的离间计,你怎么也上当?!”
魏晋不再看他,“是不是离间计,抄过家就知道了。”
他一副什么都不想再说的疲惫神色,似乎真的被伤到了,从小亲近的皇叔,竟然想要他的命,这太让人难受了。
朝堂上众人都不敢说话,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什么对峙都没有,直接让人抄家了……让他们都没反应过来该如何求情。
魏晋看见还跪在下面的那名官员,皱紧眉,“将他也拉下去,查查他府上的账目。”
这就是顺带连他也一起办了,众官员一凝,又心想幸好刚才没出去求情。
慕重寒寻着时机,拱手出列,“皇上莫要因此事伤了龙体,如今会试已在举行,一月后的殿试上还需皇上亲自检查考生们的文章。”
这便是要引着话题往今年状元上去了,方才谢意礼的事情赶紧翻篇,千万别再扯出来谁。
魏晋端坐在龙椅上,闻言垂下眼看着桌案上另一份折子,这份折子要厚许多,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这几年慕重寒家做的所有混账事,单拿出来一条都够他进大牢里。
他拿起这份折子,翻了翻,“这件事不急,朕说了,算两笔账,现在是第二笔。”
慕更寒隐约察觉点什么,左眼皮跳了跳,下一瞬,另一份折子扔到了他脚边,魏晋的声音越发冷,“慕丞相,看看你府里这些年都做的事?”
慕家大,旁支也多,惹出来的事真不少,但都被慕更寒压下去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纰漏,而且是在此时,在刚把谢意礼关入大牢,他的事就来了。
慕重寒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莫不是,皇上一早就知道他背地里做的事,只是等待时机……
那就太可怕了。
皇上已经在他们不注意的地方,成长起来了,而如今,他刚巧将谢意礼拉下了台,无人可合作,参天大树,一朝倒下。
他一目十行,看着折子上的种种指证,底下甚至有签字画押,他越看心越凉,心里快速想着该怎么推人出去认罪,好保全住他自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看到最后一桩,是他亲孙子慕更的,沈家一家十三口人,一把大火全烧死了,他手狠狠颤了一下,折子从手中掉到地上。
这件事是怎么被查出来的?……不可能,这是他亲自做的,不可能有把柄落下。
魏晋示意人把沈家姐弟带上来,这事不像谢意礼的,谢意礼犯的是谋杀皇上的死罪,所以他可以立刻就把谢意礼关大牢,但丞相这是一桩桩案子,还是当堂对峙的好,省得传出去说他□□。
“你当日只以为杀的那个男孩就是沈白玉,却不知他其实是管家家的儿子,又抓了沈央,施以私刑,后将她丢去深山喂野狗,却不知那姑娘命硬,死撑着留了一口气,朕出宫偶遇他们后,将他们姐弟送往七王爷府中,只等所有证据找齐,便要一一将你们拿入大牢。”
“大魏国律法严苛,而你身居重位,知法犯法,罪不可赦,连朝中官员都这般不守律法,草菅人命,大魏国百姓如何信朕?如何信朝?”
“你慕家一家,背命债整整五十七条,死罪难免活罪难逃,朕且还没算你贪污国库的罪,来人啊,先将慕重寒打入大牢,慕更则今日午时便问斩。”
他一口气说完,看向沈白玉和沈央,温声道:“朕这样还你们沈家公道,可还行?”
沈家两姐弟早已哽咽不已,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给魏晋磕了三个响头,“草民谢皇上。”
魏晋收回视线,心里不是滋味,让人把两个孩子请了回去。
处理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魏晋坐了三个多小时,坐的头脑发晕,主要是太绷着神经了,他叹了口气,道:“朕乏了,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李成负忙上前听令。
“分两队人马,即日调查,朝堂上下,全部彻查,所有案件交给朕,不许任何私下接触。”
李成负拱手,“臣,领旨。”
他声音中不能控制的带了颤,实在是太激动了,今日的皇上给他的震惊太大了,快刀斩乱麻,条理清晰,两大佞臣,竟就这么被他不到两个时辰全部解决了,往后这朝堂上,不说清如明镜,但也总算全部都掌控在皇上自己手中了。
可惜的是今日内阁首辅大人生病没来上朝,否则他定要老泪纵横不可。
他们皇上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飞快成长起来了。
“好,无事便……”魏晋胸口实在闷,还想吐,正要起身退朝,史部尚书忽然上前,道:
“皇上,恕臣说一句,朝堂上如今两位大人皆被停职,臣等这些日的事务该向谁报备?”
魏晋笑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道:“怎么,爱卿这意思是朝堂上只认谢意礼和慕重寒这两人了?”
“尔等只听令他们两个?”
剩余官员听及此连忙全部跪了下来,“臣等不敢。”
史部尚书是谢意礼女婿,他本意是要推荐一人做暂代的丞相,谁知众人谁都没接他的茬,而皇上更是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下来,他忙也跪下认罪。
魏晋连平身都没让他们平身,直接起身离开。
身后小太监略尖锐的嗓子响起,“退朝——”
一走进殿内,魏晋才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太他妈惊心动魄刺激了,刚才他走的时候还看见谢无画悄默默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那意思是在下佩服,你牛。
魏晋晃了晃头,往前走去,忽然看见前面游廊上的代长清,眼睛瞬间亮了,碍于还在外面,宫女都看着,于是他慢慢走了过去,不轻不重叫了声,“皇后。”
代长清勾起唇,眉眼如墨,声音带笑道:“臣等候多时了。”
他微微俯身,“恭喜皇上凯旋而归。”
魏晋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得意的扬了点下巴,闷在朝堂上三个多小时的反胃感没了,他小声道:“夫君厉害吧?”
他眼里映着星星碎碎的光线,熠熠生辉,代长清忍不住抬手捏了下他的耳垂。
“嗯,臣往后有得忙了。”
可不是,魏晋在朝堂上谁都不让开口,自己刷刷的把人处置了,然后把他们的大权揽过来,往后所有大小事情,都要放到御书房等他批了。
而魏晋不批奏折,都是代长清批的,所以自然是他要忙了。
魏晋挑了挑眉梢,“不肯?”
“肯。”代长清道:“只要皇上按时给臣每日的奖励,多少奏折都批得过来。”
魏晋立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耳朵红了点,支吾几声,却是没反驳。
“四月殿试后,就会有一大批人才入朝了,到时就好了。”
“不急,他们来早了,臣没奏折批,皇上就不给奖励了。”
魏晋瞪了眼他,压低声音道:“青天白日,你能不能控制一下?”
代长清:“嗯?臣记得清楚,那时皇上说就喜欢白日。”
魏晋:“……住嘴。”
他坐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寝殿继续坐,于是拉着代长清在御花园转。
三月初春,许多花都开了,倒是梅花,谢了一地,宫里人勤快,谢多少扫多少,地上干干净净的,魏晋唔了声,随便招来一个下人,“以后不必扫的这么干净,没看头。”
“是、是皇上。”下人憋红了脸道。
魏晋笑了笑,跟代长清说:“还是地上有很多落花好看,这么一路走来,地上全是花,很漂亮对不对?”
代长清应他,“是。”
魏晋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身上所有重担都放下了,谢意礼和慕重寒都搞定了,以后等李承信来了,朝中会越来越好,大魏国也走向繁荣……
一切都好了。
他把路都铺好了,可以跟代长清好好的在这里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