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建群,成员一个不落,十几人的小群里,接力投骰子。
宋轻沉点进去,一屏幕小红点在滚,伴随着有人懊恼的抱怨。
“妈的两个一,纯属点背。”
宋轻沉抿唇,坚持到最后,才不情不愿的扔了两个进去。
9点,不大不小。
只有二黄,一出手就是两个双六大红,喜滋滋的起身,把托盘拽到自己跟前。
“老规矩啊,转到谁就谁念,咱们玩这个不兴耍赖的啊。”
被姜彻从背后踢了一下,“快转,废话这么多。”
他握住酒瓶,手腕用力,狠狠一转,等着瓶子停下,瓶口不偏不倚,指向了三绿。
“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干啥啥不行,坑自己兄弟第一名。”
二黄不耐烦的啧声,“三绿有什么可看的,撑死写看上了哪个妹妹。”
“别,那也要看,你可不能偏袒啊。”
一般人在起哄,应明岑起哄的最厉害。
没办法,还是从外面找出来了三绿高一写的时空胶囊,由二黄负责读。
“转眼间,高中时光快到一年,五班有一妹子,长的还算凑合,只是风风火火,为人不喜,最近两日又在楼道追逐打闹,我且告诉自己,这定然是未来女友的反面教材,切记切记。”
“另,此妹姓应为明岑。”
二黄念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
对面,应明岑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三绿的鼻尖,“你在这掉什么书袋,七句话里六句不通,还是一句是鬼扯,真当我稀罕你,你算什么东西?”
插着腰,骂骂咧咧。
一桌人都在笑,目光来回转。
只有三绿在挨揍。
应明岑的眼刀快要把人削成碎片时,姜彻忽而站起来,拍了下三绿的后背。
“哎高一写的,别生气,”说着,笑意融融的从桌面上给三绿倒酒,“你还不赶紧给人妹子罚酒赔罪。”
姜彻擅长当和事佬,三绿道歉之后,直接空杯,应明岑有气没地方发,气的哼笑一声。
“算了,我跟一个高一的毛头小子置什么气。”
老气横秋的说着,翻了个白眼,坐下了。
又是游戏的好开头。
接下来几轮,周池妄手气大好,连着跟别人重合点数,最后猜拳决定谁转瓶子。
最后赢家都是周池妄。
宋轻沉坐在旁边,低着头,看到周池妄漫不经心的用劲,瓶口随机指,指向二黄有,指向白芷婷的有,指向应明岑的也有。
可唯独就是跳过宋轻沉。
宋轻沉掀掀眼皮。
周池妄手气好是真的,但猜拳向来只赢不输,谁来都是一样,看起来懒散无聊的眯着眼睛跟你玩,实则早就已经算出来你下一秒会出什么。
小时候还曾经把小伙伴猜崩溃,被老师追过来询问情况时,他面无表情的解释,“只是玩了个剪刀石头布。”
连续几轮之后,姜彻第一个发现猫腻,他站起身来,按住周池妄的手里的瓶子。
“光让一个人转瓶子多没劲。”
他盯着周池妄,“两个两个的投,很容易点数重合,浪费时间,不如一次投三个。”
周池妄忽而松手,瞥他一眼,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嗓音瓮沉,“随你。”
背靠座椅,单手搭在宋轻沉的椅背上,像是环搂在一起。
众人露出暧昧的神情。
只有姜彻面色不虞。
这一次,轮到姜彻转。
转瓶子之前,他抬眼,若有若无的看向宋轻沉的方向,笑了笑。
手上用劲,再放松。
瓶子由快到慢,快要停止时,瓶口从周池妄的方向滑过,然后指向了宋轻沉。
宋轻沉抬眼,手里捏紧了桌纸,房间内明晃晃的灯光打在脸颊上,在她的睫扉留下一道青白色的阴影。
“哦吼,这一次是宋美女。”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怀好意的盯着宋轻沉,“六班的班长在哪,快去找找,把宋美女高一的时空胶囊找出来。”
宋轻沉垂下眉眼,抿唇。
六班班长在隔壁房间,玩的正嗨,找了一圈没找到,去拿时空胶囊的人回来报空,摊着手,“没办法了,宋轻沉转过班,六班没有她的东西。”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宋轻沉高一的东西了。
有些人在失落,只有宋轻沉低头,用餐巾纸擦了一下额头,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姜彻盯着宋轻沉,笑着说,“去五班那里找找?”?福至心灵。
很快,有人春风得意的走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封信,“呶,从五班那里找出来的,宋轻沉高一写的信,既然是彻哥提议的,那就彻哥念吧。”
宋轻沉骤然抬头。
眼神明晃晃的,在灯光下亮的惊人,隐约看到内里有水汽蔓延,从漆黑的瞳仁泛滥到眼白,再到,溢出来。
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姜彻避开她清亮的目光,笑笑,“我可念了啊,你没有意见吧。”
宋轻沉的睫扉在颤,灯光下,翘起的纹路也分明。
她抿唇。
信被姜彻从信封中拿出来。
厚厚一层,却只是一张,上面只是清秀的写着几个字,“有人说,北城大学很适合我,让我高中三年不要松懈,努力试试。”
寥寥几个字。
姜彻念出来,众人也失落。
果真是学霸,脑子里只有学习。
失落中,三绿第一个站出来。
“彻哥,背面!背面还有东西!”
姜彻抬眼,扫了一眼宋轻沉。
她紧抿唇角,手指缠勾在一起,整个人紧绷成一根线,筷子也被放在一边,不说话。
很少见到她紧张成这样。
姜彻听从三绿的话,看向信纸的背面,这才发现,这是两封信贴在一起,正面一封,背面一封。
与正面不同,背面多了几行字,他扫了扫,稍稍眯眼。
“to姜同学,”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喜欢一个人,就会变成缭绕他身畔的风,在他身边无孔不入,知晓他在夏天汗流浃背,在冬天凉意瑟瑟……”
“没有人像你,在台上唱着即将结束的夏天,却让我在台下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妒忌你歌里的那个某某。”
“所以,今日来信,只为告诉你,有一个人始终站在你的背后,如果你不肯转身,请你勇敢的往前走;如果你肯转身,她永远会在那里等你。”
“署名:宋轻沉。”
姜彻的手指在颤,纸张都快要拿不住,他缓缓的抬头,在现场死一般的静寂中盯着宋轻沉。
她头也不抬,坐在那里,静静的给自己倒酒。
半响后,姜彻听见自己苦涩的声音。
“宋轻沉,我转身了。”
“可是你说好的,会永远等我呢?”
“而且,你说你嫉妒我歌里的那个某某,而那个某某从来都是……”?宋轻沉闭了闭眼睛,喝掉了杯中的酒,火辣辣的烧进胃里,安静的氛围中,她的声音格外清晰。
“都过去了。”
宋轻沉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杯底磕碰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姜彻。”
她轻声说,“往前走吧,不要再回头了。”
“就算你回头,我也,不会在原地等你了。”
姜彻蓦然捏紧手中的信纸,纸张皱皱巴巴,在他的手中快要缩成一团,清浅的墨色模糊又晃眼。
像是回不去的高一。
他长长的吸气,想说什么,又被坐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周池妄打断。
“不继续玩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宋轻沉面前的桌面上拿起来酒瓶,给自己倒满,却没有喝。
似笑非笑的掀掀眼皮,慢条斯理,“还是‘姜同学’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玩不起了?”
姜彻目光沉沉的盯着周池妄,笑。
“玩。”
他也在灌自己,“没带怕的。”
只是很巧。
下一轮宋轻沉和周池妄扔出来了同样的点数,三个六点,都是最大。
轮到猜拳时,周池妄灼灼的盯着她,眸光在室内明亮的大灯下有些晃眼,半边皮肤浸染在光晕下。
他视线低垂,淡淡的说,“这把送你了。”
宋轻沉微怔。
然后看到他,漫不经心的出了个“布”,而她恰好是“剪刀”。
赢了,从小到大,宋轻沉猜拳很少能赢他。
转瓶子的人也变成了她。
她拉近托盘,手指按在瓶身上,稍稍使劲。
瓶身晃动起来,瓶口从每个人的面前转过去,慢悠悠的停止,转过姜彻、二黄,然后停在了……周池妄的面前。
周池妄挑眉,“我高一没写那东西。”
应明岑在下面偷偷嘀咕,“不行啊,高一没写,高二总写了吧,那时候要求每个人都要写,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能耍赖啊。”
他淡淡的笑,整个人靠在背椅上,一只手捏着满杯的酒杯,晃着,灯光打在他纤长的手指上。
骨节也分明,只有欲、望不浓烈。
周池妄高二写的东西也被拿了进来。
一桌人,都在等着看好戏,目光在他身上饶有兴味的转,又看看宋轻沉,还看看姜彻。
校园三角演变成了毕业之后的意难平,多么像是通俗小说的戏码。
信纸被送到了宋轻沉的手上。
纸张透白,信封却黑,从里面抽出来时,黑黑白白两个色块,在她的眼底蔓延。
她犹疑的念出来了信纸上写的东西。
只有四个字。
永远热忱。
宋轻沉的眼光晃晃。
那一瞬间,仿佛重新回到了周家长廊角落的房间,看到了挂在墙面上的那幅画,还有下面他写的东西。
——最终决定放下屠刀,对她永远热忱。
永远热忱。
同样是写在他送给她的那本英语作文书的四个字。
喝过的酒,吃进去的东西,还在更多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在体内翻腾,屋内的灯光亮的刺眼,昏胀接踵而至。
宋轻沉蓦然捂住唇角,然后转身,跑出去。
酒灌进去的太多,她在卫生间中大吐特吐。
应明岑看了周池妄一眼,跟着追出去。
房间中,姜彻对着周池妄笑,“看起来,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
“她骨子里怕你。”
周池妄垂下视线,青光打在睫扉上,留下一道不浓不淡的阴影。
盖住他的表情。
宋轻沉回来之后,整个房间内还是一派欢腾,该吃吃,该喝喝的,对于前面诡异的气氛只字不提。
仿若青春最后的狂欢,喝了吐,吐了继续喝,半个晚上的时间,玩的疯,每个人都被灌的醉醺醺,走路歪三倒四。
宋轻沉是被周池妄扶出来的,她晃晃悠悠,周池妄却还算稳,两个人站在夜晚城市的街头,被凉风一吹,灯红酒绿映入眼帘。
她却好似清醒。
“别、别送我回家。”
周池妄脚步一顿。
“我爸爸看到我这样,会、打死我。”
实际上,自从那次失手错伤,她的父亲就没有对她动过手。
周池妄在打电话,准备叫人,忽而手中的电话被宋轻沉按住。
她踮起脚尖,盯着他的眼睛,问,“我、我看出来了。”
“你今天晚上,在生气。”
“为什么?”
周池妄抿唇,目光垂着,声音平静,“你喝多了。”
“我,”她打了个嗝,“我没有。”
“周池妄,你说奇怪不奇怪。”
今天晚上的宋轻沉有些话多,也不够乖巧,“我好像,从小就能知道,你是生气还是,高兴。”
“你这个人,情绪都、都藏在没有表情的脸,下面。”
“可可,可我还是知道。”
周池妄单手环着她的腰,眯着眼睛,鼻翼间除了酒气,还有她的体香。
像是最后一道防线。
他忽而放下手机,揽着宋轻沉往旁边走去,进入一家酒店,然后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带着宋轻沉往上走。
她一路喋喋不休,在对他说话,从他的小时候说到她的高中,却还在执着于最初的问题。
被放到酒店客房的大chuang上时,她还在笑,“我真的能感觉到,你、你生气了。”
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池妄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的惺忪醉态,忽而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生气。”
宋轻沉抬起眼睛,看他,“是因为我今天晚上,也、也很难过吗?”
“可是我真、真的难过啊。”
“为,为什么,有些事情,非要等到快分开时,才能知、知道呢?”
周池妄漆黑的眼眸中仅剩下她的身影,嗓音又沉又凉,“你可以难过,为你的同学,你的朋友,可唯独……”
他停顿,后面的话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不能为了姜彻。”
情绪在外溢,听到她曾经写过的信,看到两个人相互对视的眼神,看到姜彻怅然若失的样子,他给自己画的囚、笼也在逐步坍塌,在侵蚀他的心思。
借助酒水。
周池妄让自己冷静,然后对她说,“这个房间留给你,钢笔也在你包里,明天早晨,我来接你。”
说着,他转身就走。
才走两步,忽而感觉到衣角被扯住。
宋轻沉在床上翻了个身,趴在上面,拖住他的衣角,轻颤着问,“只留下一根钢笔就,够了吗?”
周池妄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对上她莹亮的眼眸。
她说,“可是,我不想只留下一根钢笔。”
“毕竟,我今天晚上这么难过,都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