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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第 13 章(1 / 1)

路清野不答,站起身走过去,伸手轻轻弹了他个脑奔儿道:“我还没说你呢:怎么旧病复发也不告诉我?”

成铭心低头:“富大姐告诉你的吧?”

“是啊。我见天儿来你这里,你就不能亲自告诉我吗?”

成铭心不耐烦了:“不就是流个血吗?死不了。女孩每个月都流一回,痔疮了也流血,流血而已,野哥,你甭担心我。你就回去好好复习,没两个月就要高考了,我的血没有你的分数值钱。”

路清野不知该骂他还是该谢谢他——他这么不知好歹,又这么懂事。

“再等等,保准治好你这点毛病。”看着他喝了姜汤用热水泡了脚,路清野才仍然不放心地离开。

他决定去找秦玥,那传说中的远房舅舅、曲线救国,也在所不惜。

大院财务科总是特别热闹,几个女会计从年长到年轻都爱说爱笑,对面的出纳是两个胖乎乎的小士官,又像学生又像儿子,因此更是一团和气。八壹中文網

赵科作为打杂协理员身在其中,未免有些异类,好在他心无大志,每天能看看漂亮姑娘、得闲有人一起侃大山,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开年事多,一屋子人从一大早忙活到十一点,赵科才腾出空来吹牛皮:“我们野哥,那可不是一般人,真要考到外地上大学,咱这大院可就少了一个英雄。”

“小赵,你们那个组,是不是解散了?怎么好长时间不见你们一块堆儿在院里活动了?”财务科业务大拿胡姐一边摘套袖,一边冷不丁问他。

“他那不是‘助人为乐’去了嘛!”赵科说到此处,嘴角一撇,不以为然。

秦玥听出些端倪:“赵,你野哥最近在帮什么人?怎么都不带你玩儿了?”

赵科话到嘴边又咽下,看着秦玥的通透秀目,有些心旌荡漾。

“也没什么,就一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孤儿,名声……还不大好……”

胡姐接茬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是孙猴子!”

办公室里一个个都笑起来,接力似的。只有秦玥没笑,坐在桌前细琢磨。

赵科趁机靠近她桌前,半俯身想要说话,她一抬头撞上那满目热望的眼神吓了一跳:“你说的那个孤儿,是不是在食堂当临时工的那个男孩?”

赵科有些惊讶:“你还知道他呢?认识的人挺多啊秦玥!”

秦玥两手抱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不认识,就在食堂见过几次,也听有人说过他身世神秘兮兮什么的。人长得好看,想假装没看见也难不是?”

赵科不禁认同:“那倒是,人长得好看点,就是容易被人惦记。”

秦玥瞪他一眼,不接他恭维的话头:“那孩子叫什么?”

“叫什么来着?”赵科倒不是装模作样,确实被近在咫尺这张漂亮脸蛋冲昏了头脑,一时失忆。

终于想起来了,一拍大腿道:“对!姓成,叫……”

“呵,说曹操曹操到,小路哥,来帮路大工程师报账啊?”胡姐嗓门大语速快,冲着门口一通说道如报菜名一般。

秦玥和赵科闻声,连忙朝门口看去;这功夫路清野已经大步走上前来,在四张拼成一张的办公桌前站定:“一起去食堂?”

这句子没带主语,只因路清野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秦玥和赵科像被点到了名,都立马站起了身。

去食堂的路上,三人并排,赵科走在中间,看着怪别扭的。

“赵科,你先去占个座,老位置。”路清野发了话,赵科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拎着三个人的饭盒先小跑奔了食堂。

少了一个人,却没少那个人的距离,两人相隔倒更远了几公分。路清野斜挎军挎双手插在裤兜里,等赵科跑远了,语气平平道:“我想通了,向你远房亲戚求医问药来了。”

秦玥似乎早已料到,点了点头:“是你自己求还是替别人?”

路清野拿定主意:“别人,我一个哥们儿,比我小,身体弱,不能不帮。”

“行。回头你把病征写得越详细越好,封在信封里给我,我帮你鸿雁传书。”说完,秦玥快走几步,又回过身冲他抡了抡胳膊:“快走几步吧小路哥,我快饿傻了!”

路清野加快脚步,心想这姑娘看着如花似玉却意外的大气不矫情,这回可算是求对人了。

接下来就是写病历了。

一早赶在补习班开课前去堵成铭心,果然他还没出门去食堂,刚从盥洗室洗漱回来,手里端着盆和牙缸,一条毛巾耷拉在脖子上。站在走廊上,冷不丁看见路清野站在门口等他,有些恍惚。

“快过来,有话问你。”路清野等得不耐烦,用脚支棱着门。

进了门,路清野就掏出纸和笔,开始询问他的病情,同一个问题反复问几遍,生怕挂一漏万。

“流血的时候,疼吗?”

“嗯,有点儿。”

“到底是哪儿在流血?”

“就……屁股……”

成铭心说话声越来越小,脸也跟着红起来。

“范围太大,具体一点儿。”路清野像求证方程式一样求着甚解。

“野哥,这怎么具体啊?我可说不出口。”成铭心都快哭出来了:“要不,你自己瞧瞧……”

“得了得了,我怕得针眼!要不这样,你自己写出来,别漏了什么。写完封在这个信封里,我下课来取。”路清野生怕把他惹急了不肯治病,只好退而求其次。

本来路清野还想加一句:“不会写的字用汉语拼音。”一犹豫没说。出了门,庆幸自己没说。

中午在食堂,两人隔着打饭窗口,匆匆打了个照面。成铭心当时正在把刚出锅的热米饭往巨大的长方形铝盒里盛,米饭上冒出的白色热气萦绕着他的脸,大概是他的面相太清秀,热气扑面,看在眼里却透着一股凉意。

这情景令路清野定睛不已,想起那个暖在怀里的身体和他软凉的唇瓣。

秦玥恰好也来打饭,见了路清野,落落大方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路清野猜想成铭心此刻也在偷着往自己这边瞄,只对秦玥说了“你好”就走开了。

秦玥也不介意,与三五同事有说有笑地排队打饭去了。

约摸拍了五分钟,秦玥终于挨到了窗口。这本是富大姐掌勺的窗口,偏巧两分钟前她被一个助理员叫去核对一个采买清单,便一把将大勺塞到了身后魂不守舍分盛米饭的成铭心手里:“小成,帮我盯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就这么着,成铭心举着跟他的脸差不多大小的不锈钢菜勺,隔着窗口,和秦玥冷不丁打了个照面。

秦玥眉眼弯弯冲他一笑:“麻烦你,我要一份西红柿炒鸡蛋、一份菠菜粉丝,二两米饭。”

成铭心没吭气,也不看她,接过她递进来的饭盒,转身帮她舀菜去了。

秦玥在窗口等了两分多钟,还不见他回来,后面的人都有些急,嘀嘀咕咕着:“怎么这么慢?新手上路,也没个师傅帮忙带一带。”

秦玥听见,回头丢了一句:“小师傅工作认真,我要的菜又离得远,您几位稍安勿躁吧。”

说话间,窗口总算回来人了,却不是成铭心而换回了富大姐。

“哟,富姐姐,您回来了?”秦玥见了她分外亲切,富大姐也一直挺喜欢这姑娘。

富大姐将盛好菜的饭盒递给她,乐呵呵道:“小秦姑娘还是吃得这么素啊!要注意营养,下回来点油水大的。”

“咳,我不馋那口,再说,我怕胖。”秦玥吐了吐舌头。

“你这身子骨,吃不胖!”

秦玥端起饭盒又问:“那个姓成的小师傅呢?”

富大姐一愣,随即压低声音:“后厨有紧急任务,执行任务去了。”她答的煞有介事,答案却令人匪夷所思。

秦玥一头雾水地走开,又下意识地朝后厨方向望了一眼,门掩锝紧,自然是什么也瞧不见。

路清野正和庞亚林、申雄几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赵科端着饭盒凑过来,挨着路清野坐下,迫不及待地汇报:“野哥,这两天秦玥老跟我提起你,怎么着,你们俩真的有戏?“

庞亚林瞪他一眼:“野哥这会儿忙着考大学,哪儿有那心思,你别跟着瞎起哄!”

赵科怂了,缩起身子:“我也知道,考大学最重要,可是爱情价更高嘛!”

申雄冲他挥了挥拳头,他吓得差点坐地上。

“没那事。你别给人家姑娘造谣。”路清野终于发了话。

这当,富大姐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手里还拎着大勺。

“哟,富姐姐,您这是要给我们加菜啊?”申雄愣头青似的一嗓子。

“吃你的!”富大姐扯了扯路清野的衣服:“小路哥,过来搭把手呗?”

路清野抬头看她,从她闪烁不定的眼神里,他立刻猜到跟那孩子有关。

跟着富大姐出了食堂,她领着他往食堂后院贮藏室。

“富姐姐,是不是那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路清野恨不得比她走得还快,脚打着脚。

“别问了。你自己瞧瞧吧,我就离开几分钟的功夫,让他帮我在窗口盯一下,就几分钟而已,怎么就……”富大姐无奈又怜惜,甩着大勺叹气。

终于进了后院,路清野急着找人反而目中无人,吼了一嗓子“成铭心”!被富大姐拽住不让喊,指指紧里面的大白菜垛。

路清野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去,只见成铭心半蹲半坐在地上,身后靠着墙沿,两只胳膊环在膝上,头埋在胳膊里,一动不动。

路清野走过去,俯身蹲下的刹那,看见成铭心两腿间的地面上,有一小片红。他不信,又凑近一些查看,额头碰到了成铭心的手。

“别看了,又流血了,不多。”成铭心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安慰他,脸色苍白的能隐约看到青绿色血管。

“不多?不多还能渗出来?”路清野急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富大姐在一旁摇头纳罕:“小成,我说你也总结一下,一般什么情况下犯病?剧烈运动还是情绪激动?你刚才,就是帮小秦姑娘盛菜来着吧?也不至于……”

远处看不见的地方有人大声招呼富大姐回窗口,她赶紧走开了,叮嘱成铭心回去换身衣服休整一下,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剩他们两个了,那只小三花猫咪躲在对面墙角歪着头,乖巧地望着他们。

“走吧,我送你回宿舍。”路清野轻声道。

“野哥,我自己能走,你下午还得上课,先把饭吃了吧。”

“我送你回去,给你下包挂面,再去上课。”路清野不由分说地将他扶起身,他晃了晃没站稳,靠在路清野身上,路清野顺势将他抱住。

五秒钟,六秒钟,七秒钟……

路清野分明觉出这个身体不愿走,却不得不。

这感觉像冬去春来一般万分确定,天命难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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