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有些干,风也大,何玲本不想出来,正做练习册呢,她妈就把她推出来说是给小叔送点东西。
“爸不是说不管小叔吗?”
“您爸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亲弟弟能不关心?天冷了,你小叔上次还穿个夹克衫,那么薄,你爸偷偷叫我送他一条毛裤去。”
“毛裤?”
何玲有些哭笑不得,“妈你俩懂什么,我小叔穿的叫保暖裤,谁现在还穿毛裤啊,窝窝囊囊的,还有他那什么夹克衫,人家开车还需要穿棉袄军大衣?”
“我不管,你爸好不容易松口,也是缓和关系,你赶紧送过去,他不是有那个大哥大了,你打电话给他。”
“我这正学习呢。”
“你有听歌的时间都学回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妈点着她的脑门,“我告诉你啊,你要考北京的医科大学,就要抓紧时间,别没事总听靡靡之音有的没的。”
说到北京,何玲又想到李成楠,也不知道最后李家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但还是试探着说,“妈,我同学,上次全国奥数获奖那个。”
“啊,怎么了?”
她妈理着衣服回想着是谁,“怎么了?”
“我听说北京那边要选拔尖子班,让他去学习一年,要是获奖就保送清华,就算不保送清华,最后肯定也是留在北京好学校。”
她妈眼睛都亮了,“妈呀,这可是大事。咱们这小城这么多年也没出现过这么有出息的,上次他获奖好像报纸都登了。”
“可是他好像不想去。”
“啥?”
她妈都笑出来了,“这么好的事还不去,咋了,家里没钱?”
“啥没钱啊,他爸是外科大夫家里条件不错,再说了去北京人家费用全免。”
“那为啥不去了?”
何玲叹着气,“谁知道呢,神经病吧。”
“我看啊就是糊弄你们这些人,到时候人家肯定还是去,就怕你们活动找人啥的顶他名额。”
何玲一下不知道说啥了,她妈永远是阴谋论。
说到这她妈拉着何玲,“他要是真不去了,是不是你们就有机会了?”
“妈?你想啥呢?”
“妈和你说正经的呢,我要不要去找找学校,找找人。”
何玲感觉脑袋疼,不该和她妈说这些。
“反正你别管了。”
说着拿着东西就出了门,她妈还在后面问呢,“你这孩子,这可是大事,他要是真不去了,你可要跟妈说,妈提前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啊,何玲越发的郁闷,给小叔打了电话,小叔也挺意外的,在电话里还试探的问,“你爸没说别的?”
“还能说什么,小叔你下次可别那么任性了,我爸心里挺惦记你的。”
那天小叔来他们家,突然和变了个人似的,他们仨都吓住了,一身西装夹克,手里握着砖头一样的大哥大,还转着大奔车钥匙,拿了一堆奶粉麦乳精,高乐高。还有珍珠燕窝,何玲听都没听说过,而她爸第一反应就是浑身颤抖,拿扫帚把本来想扬眉吐气一番的小叔追着满屋子打,“你到底是学坏了啊,这钱哪来的,哪来的,是不是借高利贷了。”
小叔比他爸小十几岁呢,有时候何玲妈说他爸对小叔简直就是看儿子似的,这么一顿打,小叔也不服啊,躲在沙发后面扯着脖子,“什么高利贷啊,你以为这是旧社会啊,哥,我这是自己挣的,凭本事。”
“你有什么本事,除了瞎晃还能干什么,之前叫你读书你不读,在工厂里好好上班你不上,跑到南方去,混成这个样子还有脸回来。”
“要不是你说在那边惦记我我能回来吗,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啊。”
“我打死你,你还有理了,说你这钱哪来的。”
“我自己挣的,怎么哥,就你觉得在工厂上班能挣到钱,外面就不行?你那什么老旧思想,早就改革开放了,再说了你在工厂上一辈子班,都当了车间主任你才挣几个钱,咱家不还是住这老房子。”
“老房子怎么了,老房子有感情,我勤勤恳恳挣得踏实,不像你有今天没明天,你说,你钱哪来的。”
“哥,你就那么看不上我吗?从小你就看不上我,可我告诉你,现在社会变了,到处都能发财,不要死脑筋,我是正经打工的,我老板需要司机,我在广州开车好,还会点外语,老板重用我,怎么了?”
何玲妈一个劲的拍着何玲爸的胸口叫他顺气,劝着,“你这么大了咋还和弟弟怄气,我看为民说的没错,你就是老旧思想,现在不说别的地方,就咱们小城这里那些做生意的哪个不开小汽车,再说了为民那车也不是他的,是老板的。”
何玲爸还是瞪着弟弟,他算是保守派的了,他弟弟和他相差年纪大,父母又死的早,一把屎一把尿的得拉扯大,可他这弟弟最是调皮不循规蹈矩让他操碎了心。
都说长兄如父,可他这个父并不好当,就如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平安稳定,相差十几岁的这对兄弟,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代沟,何玲妈说过何玲爸,要往年轻人的思想上靠,理解何为民,可何为民这些年飘来飘去,他哥真是看不上,所以何为民总是想和他哥证明自己,但即便他手拿大哥大,他在他哥眼里也是有这顿没下顿的乞丐生活。
何为民那天赌气的走了,何玲妈一直埋怨丈夫太过严厉,“他挣了钱拿来孝敬你,就是想让你放心,可你到好,和他嚷嚷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他吗。”
“为民又不是小孩子,就你这老古板想法,还专制,谁能受得了,现在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你管那么多干嘛?为民又不是去抢去偷,不都说了打工吗?”
“外面打工的哪有几个给国家做事的好。”
“啊,那照你的说法,除了你们这些国营正式员工,其他人都不用活了呗?”
何玲爸气的直咳嗽,可打断骨头连着筋,当儿子养大的弟弟,能不心疼吗?
何为民接到何玲的电话还有点不敢相信,再三确认了,才让她过去。
此时靠在车上看侄女拎了一大包东西,何为民心里挺高兴的,但还是板着一张臭脸,“你爸呢?”
“去厂里了。”
“大周末的去什么厂里,好像厂子没他就不行似的。”
“我爸不就是这样子,一辈子都在他那工作上,也没做多好多明白。小叔,你现在挺阔啊。”
何玲看他一身西装革履,又有黑锃亮的大奔眼睛发着光。
这句话可是奉承到了何为民的心里,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把了,“老板的车,但平时都是我开。”
“你们老板?”
何玲想到那天和肖溪说话的年轻男子,“很年轻那个?”
“是啊,年纪没我大呢,看看人家,这都是有本事的,你叔我就是错过好时候,只有年轻时候才敢想敢干,我现在都老了。”
“你才二十五老什么。”
何为民忍不住嘴角上扬,“反正呢现在比我在广州时候好。”
“广州那么远当初你就不该去,你不知道我爸当时知道你偷跑去广州差点就去抓你了。”
“他抓的得着我吗?外面花花世界,你爸到广州也懵。”
何玲被他逗笑了,“那你后来和那个王晓华在一块了?”
这才是何玲最八卦的,她叔从广州回来这些日子这事那事都没好好聊过,她和小叔相差的岁数不多,小时候就喜欢小叔,总带她调皮捣蛋,不知道被她爸揍过多少回,当时小叔去广州那年,她还记得,小叔十八岁。
正是青春少年叛逆时期,可他小叔到底胆子小,这么多年在他爸的淫威之下,也没敢做出太出格,除了十八岁那年,喜欢上一个姑娘,就追着人家去了广州。
说到这小叔点了支烟,一时唏嘘,“她比我有本事,在广州嫁了个大老板。”
“啊?你可是为她去的广州,她怎么能这样。”
小叔噗嗤一声笑出来,“傻丫头,若是人家不喜欢你,你就算把心肝掏出来也没用,你给人家一百个好,没有一个是人家想要的,又有什么用?不过到最后白白自己感动而已,都是狗屁。”
何玲一愣,心里酸涩了几分,笑容也卡在脸上了,他小叔什么人,感情这方面虽没什么成果可暗恋失恋经验都能写本书了,自打上次看侄女身边出现的那个小男生,他就知道咋回事,拍着侄女的肩膀,“玲儿啊,男人这东西呢,你这时候还是算了,咋说呢,你这年岁想什么都不透彻。”
何玲不服气,“你当初可是更叛逆。”
“所以本人现身说法,经验告诉你,过了那段就好了,都是少年意气,以后会发现没什么太大意思。”
何玲撇嘴,“我看啊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若是你当初和王晓华在一处了,你今天还会说这话吗?”
小叔一愣,随即手指点着她,“你这个鬼丫头。”
拿过她手里袋子,“这么多东西啊。行了赶紧回去学习去吧。”
何玲还没和小叔聊够呢,关于感情的探讨,可小叔竟然要撵人了,她不服气刚要反驳,可这时候,车里大哥大响了。小叔赶紧去拿,却发现不是自己的,最后在后座上发现是林怨落下的,拿起来赶紧推开何玲,“我这有工作了,你赶紧走吧。”
就进店给林怨送电话去了。
何玲还想说什么,可一回头看到饭店窗户里面的林怨和三儿,咬着嘴唇只好作罢,赌气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