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林嘉优,华笙真算是豁出去了。幸而不辱使命,华笙不再耽搁,立即去了文溪烈那里。没见到文溪烈,倒是一贯不多话的六王爷赵礼嘉拦在了路上。
“左贤王的养马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我潜入呢?”开门见山,赵礼嘉还真是有够自大的。
“六王爷,虽然左贤王战场英勇,但是他也不能事无巨细啊。偷袭马匹这计,还是文将军高明啊。”说实话,这问题华笙也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华公子?”
“在下真的不知道。虽然与左贤王略有交情,不过他刚刚通知我,交情用完了。”还是坦白从宽吧,华笙挣扎了一会,把事情给说清了。
“哦?”赵礼嘉今日似乎对华笙特别感兴趣,一副要探究到底的神态。
华笙心下叫苦不迭,怎么遇上这么个主,再说下去,老底就快被挖出来了。
“诶?礼嘉你怎么在这儿?”救星来了,华笙一看文溪烈来了,忙躬身告退,一溜烟就跑了。
“我在和华公子聊天呢。”这个理由很勉强,文溪烈脸上顿时浮现不相信的神色,“你和别人聊天,怕是要把人逼死吧。”
“阿烈,你……”
“好了,接下来可要谨慎,左贤王必定不会放过我们。其实我倒希望早点来一场正大光明的对决。”
“我不会离开的。”文溪烈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心颤了颤,朝赵礼嘉微微一笑,煞是温柔。
看到文溪烈写回朝的奏折,赵牧远算是放下心了。但是文溪烈似乎没有意图让赵牧远知道华笙在其中所做出的事。而另一边林嘉优拿着文溪烈单独写给她的信起了困扰,信中不过是原原本本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正是文溪烈没有加上任何感情色彩的描写才让林嘉优头疼的,没错,就是那个名叫华笙的人。这人为了她做了这么多,林嘉优自知自己是无法回报什么。一句谢意?怕是不够吧。金银财宝?自己丞相一个,哪有那么大手笔。以身相许?估计第一个不干的是赵牧远。思来想去就觉得事情棘手,揉着额角皱着眉。
南北两方的人各有各的烦恼。渐长的草丛淹没了马蹄,天气越来越暖的五月眼见着就要过完了。战事不紧不慢,染上夏日的温度,缓缓升着温。
近来,军营里没有什么事,看来左贤王是不准备来出其不意。文溪烈变为主动,乘着赵礼嘉的付出还没白费时下战书,薄薄的纸上承载着交战时间地点,看着手中的纸张文溪烈竟意外地长吁一口气。这一仗终究是来了,不用再多想,面对面,刀剑相击。
之后,两军对垒。煌帝国一方有两个将领。而柔然国,只有左贤王一人高高坐在马上站在前方,神色悠然。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兵器的摩擦声越来越响。左贤王的队伍里尽是些高头大马,这左贤王到底用什么法子让马匹在短时间里恢复的?还是他还有备用的马匹?文溪烈和赵礼嘉心里都在翻滚着各种答案。只见,远处左贤王潇洒撩袍下马,走出三丈,站在文溪烈队伍的前面,朗声道:“文将军,有疑惑,咱们这仗之后再聊可好?”完全是一派商量事情的口吻,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和敌意。这左贤王到底什么意思?文溪烈身后的赵礼嘉不由地眯起了眼。文溪烈也不讶异,下马上前拱手:“左贤王深谋远虑,在下定会洗耳恭听。”这什么跟什么啊,两方的将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没见着谁打仗之前还有这规矩的。
说完,各自回营。战鼓响起,蓄势待发。匈奴彪悍的骑兵队很是扎眼,而步兵则是少得可怜,马背上的民族说到底依靠最多的还是马。自己这边到底有些吃亏,速度缓慢攻击力不强的步兵很容易就被地方的骑兵给包围歼灭。索性战场边缘还有些隆起的坡谷,虽然在平坦的地面上匈奴优势大,一沾到起伏的地势,那就不一定了。看着不断涌上来的匈奴人,文溪烈冷静地下着命令,步兵向山谷撤退,骑兵继续交战。匈奴眼见着大量步兵撤退,就呼啦涌上来,阵型也不再完整。左贤王看着已经开始溃散的宋军,得意地瞄向文溪烈。文溪烈却丝毫不为所迫,调整队伍,掩护步兵。不知何时,一小批精悍的战马冲到匈奴的左翼,正好迎上追出去攻打逃向山间的宋兵的匈奴人。这意外的一击,匈奴乱了阵脚,支援不上先前脱离部队的那批骑兵,转而和面前的宋军纠缠。这批骑兵,文溪烈挑选的都是军中悍将,普遍实力很强。仅仅500骑兵就斩杀了匈奴小半边人马。左贤王也不在得意,再看到乱了阵脚的自家队伍。立即选择撤退,看着有些慌乱的左贤王,文溪烈紧咬不放,被分隔开来的匈奴骑兵也不再镇定。撤退,撤退到后面有人等着呢,文溪烈冷哼。本以为这声东击西的战术成功了,后面埋伏的士兵能够截杀左贤王后撤的兵力。却眼见着左贤王绕过大道,拐进一条死胡同。文溪烈吃惊,立刻想策马追上去但被赵礼嘉一把拦下:“文溪烈,你冷静点,恐怕有诈。”转头吩咐一队人马追上去。被隔离到坡谷的匈奴骑兵速度受限,再加上大队人马已经离去,不费多少力气,就悉数拿下。在战场上,文溪烈运兵张弛有度。文溪烈迫不得已被赵礼嘉拉回头,一直呆在帐中等消息,不消半晌。有人来报,有密道。原本是波斯商人用来逃避匈奴抢掠而修建的,左贤王怎么会知道?赵礼嘉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华笙。
尽管文溪烈和赵礼嘉都显得心事重重,底下的士兵都很高兴,其中不乏好几次对战匈奴的老兵,都在感叹着第一次打得这么痛快。文溪烈和赵礼嘉对望一眼,不忍心让将士们扫兴,况且到底是把匈奴人追着撤退了,文溪烈便下令今晚众将士没人都有酒喝,出帐之后,嘱咐厨子,每人只有一杯,谁都不许多喝一杯。若是有人嫌不够,让他到我面前来要。不是不给,是不能,暂时摸不清左贤王的态度,是一刻都不能放松的。
“阿烈,我看华笙不简单。”
“有点,但是他毕竟答应嘉优帮忙,应该不会倒戈相向吧,就算他和左贤王有交情。”文溪烈也不解,又找不出迹象。
“你有没有想过华笙当时是怎么把2000匹马偷运回来的吗?当时我们两个都没有去,后来,我觉得事有蹊跷,就去问当时在场的将士。结果,马就是通过秘密隧道运来得。”早就觉得华笙不简单,没想到赵礼嘉竟在文溪烈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这么多调查。到底是自己疏忽了还是另有隐情。这次交战明显没有尽力,文溪烈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多了一个人的缘故。
匆匆吃完饭回到帐中,文溪烈端坐在案前对着赵礼嘉:“这仗终究是我来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朝中恐怕不太平。”
赵礼嘉没有出声,而是施施然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几件。文溪烈奇怪这次为什么赵礼嘉没有坚持留下来。
“既然你要我走,我就走,你是将军。”赵礼嘉头也不抬卷好仅有的几件薄衫。
赵礼嘉知道此番前来编的理由很是勉强,皇帝和林嘉优理解,满朝文武不理解。当赵礼嘉带着人马风尘仆仆地赶来时,文溪烈的表情明显变了。赵礼嘉知道文溪烈心里认为是他小瞧文溪烈的能力,只迎上去简略的一句:“我来了。”
现在自己的心差不多可以放下,看着溃败的左贤王,想着一时半会也不会贸然来犯。赵礼嘉收拾好行李直接倒在文溪烈榻上睡下,半句话都没有。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文溪烈以为赵礼嘉生气了。想说软一点的话可是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只悠悠叹口气继续坐在椅子上。
隔日,华笙也前来告别,言语间表示左贤王不可小看。
“那日,左贤王撤退走的密道是家父以前告诉他的,在下未曾知道。”像解释又不像解释实则和左贤王划清界限了。
“他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华笙把仅有的一些建议都说了。
跨出帐前,忽然又想到,脸色略变:“暗箭难防,文将军切记。”
文溪烈当然明白,一向所向披靡的左贤王如今一役,胸中不仅郁积着战败的耻辱必定还有再一雪前耻的疯狂念头。
“多谢华公子。文某自当谨慎!还恕军中事务繁多,文某不便远送,华公子保重!”说完,抱拳。
“文将军严重了。”
赵礼嘉不和华笙一路,本以为文溪烈是不会来送。结果,等到他跨上自己那匹踏雪时,身下的马轻微地不安,正奇怪的时候,马前已站了一人。
手抚上踏雪的鬃毛,马亲昵地蹭着文溪烈的手掌,很是享受,大大的泛着水光的双眼直直看向文溪烈,心仿若被针扎到,更是不敢抬头朝着马上的人说出送别的话。当初皇城外,赵礼嘉送他,今日,两人的身份互换。心下百感交集,自从赵礼嘉到了军营,文溪烈就没有对赵礼嘉和颜悦色过,自己坚持的就是那一份身为将军而不容侵犯的尊严,而自赵礼嘉带着5万精兵出现在她面前时就知道自己被赵礼嘉过度的爱给激怒了。
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当初那个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六王爷吗?为她不顾一切时间距离,也必定为她放低姿态求过圣上。
离别之际才会忆起赵礼嘉的各种付出,生性桀骜的人为了她可以忍气吞声到这种地步,文溪烈你还在要你那不能当饭吃的自尊有什么用?脑内翻滚的各种情绪,赵礼嘉是不知晓的,只听到一句:“下马。”便乖乖随着文溪烈转回帐中。
意识到文溪烈在竭力压抑着什么,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文溪烈却突然回头,眼眶微红,坚强顿时瓦解,脆弱的一面还是显现出来了。赵礼嘉抽痛,回想文父过世时,文溪烈的摸样。也是这般被抛弃的摸样,万千言语说不出口。走上前,赵礼嘉倾身,唇绵绵密密地落在文溪烈的额头,眼角,睫毛,鼻尖,唇角,脸颊,下巴,脖颈,锁骨。最后,是温热的唇,是赵礼嘉日夜思念的唇瓣。浅浅地摩挲,干裂的触感一点也不好,但是胶着的两人就是放不开,夹杂着文溪烈滚下的泪水,滴滴蚕食斑驳着赵礼嘉的心。两人都有些哽咽,念到在帐中时间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之久,文溪烈最终狠下心推开眼前的人,自己别过身狼狈地擦着眼泪。待到呼吸平稳再转身,意料之中的人去楼空,尽管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怔忡在原地,气憋在胸口,叫嚣着要冲出这个禁锢。直到帐外将士来报:“将军,您不送送六王爷吗?”八壹中文網
一个插曲,文溪烈这才喘过气,“不送,刚刚已经告别。大丈夫,哪来那么多扭扭捏捏?”说给部下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手有意无意又一次掠过手腕上的小小的夜明珠,心下凄然。当日坐在案前,心里还有期待。如今,人已去,只剩下无尽的孤独和怅然。冰冷的珠子被体温暖化,其下早已愈合的伤口都已经陈旧,随着日复一日肌体的自我修复,疤痕已经渐渐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