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收拾碗筷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侧眸看过去,女人单手撑脸,笑盈盈望着他,那双细长柔媚的眸子里,充满狐狸似的狡黠。
盛凌风眸色暗了暗,默不作声继续收拾东西,不答反问:“你好像很喜欢和邵毅作对?”
“对啊。”杜月也不狡辩,身体放松,倒在椅子上,两条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看着男人忙碌的身影,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你这样欺负我,我又不能欺负回去,当然要从你身边人下手出出气,你说对吗?”
盛凌风把碗筷放进自动洗碗机里,忙完一切,在杜月身边坐下,一动不动盯着人看。
旁边的这个人明明是昨天才和他同床共枕的人,今天却陌生得可怕,他竟不知,她对他有这么大怨气。
沉默片刻,他缓缓说:“你想怎么欺负我?”
“嗯?”杜月刚咬了一口杏子,还没来得及嚼,听见这话,猛地怔住,挑眉看人。
盛凌风端坐在旁边,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他在静静等待她的回答。
杜月两三口吃掉手里的杏子,素手掩在嘴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几滴晶莹的泪珠:“我这人啊,特别记仇,别人要是欺负了我,我肯定加倍还回去,这样吧,我对你好一点,你囚禁了我一个星期,我也囚禁你一个星期,怎么样?”
盛凌风毫不犹豫点头:“好。”
然后,他看见身边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瞪大眼睛,飞快往后退,仿佛看见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杜月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你别不是抖m吧?”
盛凌风疑惑地看着她:“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你想要,我就给你。
杜月嘴角抽抽,没有接话,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她就开个玩笑而已,他还就当真了?真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变态?
杜月默默在心里吐槽,点开单机游戏,这时,微信有人发来信息,她看了眼发信人,眼神慎重许多,确定盛凌风没注意她这边以后,才敢点开。
对方发过来一个文件,里面全是耿意的行踪。
杜月匆匆瞥了一眼,以上厕所的借口溜走。
耿意现在在一家私人小超市做收银员,住在老城区,每天七点起床,七点十分出门,步行到超市,七点五十在附近买早餐,八点上班。
超市包两餐,吃完就上班,晚上九点下班,然后一个人步行回去。
侦探跟踪了她三天,每一天的行踪记录都一样,可见生活之单调。
杜月捏紧手机,文件已经浏览到尽头,她仍没有动弹,神思放空。
她并不了解耿意,但能和盛凌风搭上关系的人,肯定不是宵小之辈,随便找个工作都比收银员收入高且更轻松吧?耿意怎么就流落到这个地步。
“怎么去这么久?”从洗手间出来,盛凌风不免多看她两眼,眉头轻蹙:“身体不舒服?”
杜月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温顺地靠在人肩膀上:“你什么时候走?”
盛凌风轻轻垂眸,怀里的女人眼眸半阖,细碎的刘海乖顺垂下,掩住一大半眉眼风姿。
他不知不觉看出了神,直到窗外一阵凉风吹来,才恍然回神:“明天,你和我一起回去。”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决。
杜月点点头,看来今天晚上是溜不出去了。
手指微动,切换到另一个联系人的界面,还在打字中,盛凌风突然说话:“我把孟怜换回来。”
杜月停下小动作:“嗯?”
盛凌风看着她,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我调走邵毅,把孟怜换回你身边。”
杜月扬起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抹冷意。
当初她让孟怜乔装自己回去,后来这丫头无故失踪,而她被盛凌风绑回盛家,很明显,这一切都是盛凌风做的,包括孟怜的失踪。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盛总也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杜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红酒,眸子里满是讥诮的笑意。
盛凌风抿紧薄唇,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做,默默看着她。
杜月仰头喝了一杯红酒,将空杯子放在桌上,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来。
有句话叫做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盛凌风做出让步了,她若是识趣点,就应该当做那件事没有发生过,继续欢笑,但是,杜月心知肚明,却不打算识趣。
“你当初那样对我,就没想过自己会后悔?”她歪过头,冷笑着看他。
盛凌风蹙了蹙眉,眸底划过一丝不悦,低低喊了她一声:“杜月!适可而止。”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经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嘲讽。
杜月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凭什么他做出一点让步她就要无条件地原谅并且送上笑脸?她杜月不是那么卑微的人!
“今天就这样吧。”她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背对着盛凌风说话,声音冰冷:“我回房间里休息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不要来打扰我。”
说完,她大步流星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男人脸色阴沉不定,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最后什么也没说,点燃一根烟。
……
与此同时,远在国外的孟怜刚从浴室出来,小脸长时间泡在热气里,又白又嫩,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膀上,拿着浴巾擦拭。
就在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弹出来一条短信。
她懒洋洋地走过去,目光触及短信的一刹那,神色瞬间端正起来:“杜月姐,什么事?”
表面上,她被姐姐赶出国,被盛凌风强制断了和杜月的联系,实际上,她和杜月一直暗中保持联系。
“盛凌风很快会让你回来,我需要你立刻回国,来z市,我有事要你做。”
孟怜盯着屏幕上的这几句话,飞快打出一个“好”字发送出去,唇角上扬,浑身热血沸腾。
终于有事要做了。
……
z市临海,夜晚的时候,晚风带着海水的凉意吹来,吹散酷暑的热气,整个人都凉悠悠的。
晚上九点钟对于现代人来说很早,很多人都还没下班,街上灯火通明。
耿意像往常一样,下了班沿着回家路线步行。她穿着普通,短袖牛仔裤,头发随意扎成一个马尾,低着头,与路上其他行人一样普通。
一辆摩托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拐入小路上,摩托车瞬间发力,“呜”的一声冲过去,停在耿意旁边。
“没想到啊,曾经在舞台上发光发亮的白天鹅,有一天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和普通人平平无奇。”
耿意停下脚步,动作缓慢抬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人。
这是个小姑娘,头发高高扎成马尾,短袖热裤,一张小脸又白又嫩,充满朝气。
目光在这张令人嫉妒的充满胶原蛋白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耿意沉默挪开眼神,声音像很久没说话一样,低沉而沙哑:“你是谁?有什么事?”
“当然是冤家啊。”孟怜那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眨了眨,娇笑道:“耿女士,除了冤家,还有谁大费周章找你啊?”
耿意垂下头,一言不发。
平常人遇到冤家,第一个反应就是泡,跑不过就打,可她的心却平静如水,掀不起半点波澜。
常年被柴米油盐的生活折磨,她精心保养的手生了一堆茧子,再也用不起高档化妆品,皮肤因年龄而变得枯黄。
眼前这个小姑娘用车轮碾死她也没关系,对于她来说,死或许是一种解脱,不是么?
“所以呢?”她平静地问,没有问恩怨,只问孟怜的目的。
她意气风发时得罪过太多人,就算孟怜说出个名字,她也不一定能想得出来。
孟怜显然很不满意她这幅淡定的样子,恼怒瞪大眼睛,像只急红了眼的兔子,她瞪着耿意,恶狠狠地说:“沈小婉你记得吧?你和她到底做过什么勾当?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耿意瞳孔骤然缩紧,枯瘦的手动了动,嘴唇发白:“你……你是谁?”
她又问了一遍之前问过的问题,和先前不同的是,她这次问得很急,声线微不可察地颤抖。
孟怜冷哼一声,不屑地别过头:“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明白,我的来头比你大多了,你反抗我没有任何用!”
耿意定定地盯着她看,不紧不慢开口:“沈小婉的来头也比我大多了,如果她知道我出卖了她,我会死的很难看。”
孟怜轻蔑一笑:“你现在这样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曾经灯光下万众瞩目的白天鹅,跌下云端,摔进泥泞里,再也爬不起来。
耿意死死咬紧嘴唇,咬破了嘴皮子,口腔溢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身体因情绪剧烈而不停抖动。
她看向孟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孟怜仗着有杜月撑腰才敢张牙舞爪,可说到底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被这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底一阵发怵,却偏偏还要装作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喂!你到底说不说!”
星光暗淡,耿意半张脸藏在黑夜中,在孟怜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向上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