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陌看不过，拉住了南宫婉的手，阻止了她继续喂药。
“阿婉，你知道没用的。”
“你走开！”南宫婉猛地甩开赫连陌的手，手上的药被全部扔了出去，在地上滚动着。
赫连陌手握成了拳头，又慢慢松开，转身消失在了南宫婉的视线之中。
花重楼扯了扯被吓得脸色苍白的程寒的衣服，拽着他也离开了。
程诺始终微笑着，似乎要把他这辈子没有的微笑都笑回来。
“云泽大陆第一谋士，终于还是栽在了云泽大陆最神圣的统治者手上，不过还好，输得不算丢人。”不知道是不是南宫婉胡乱喂的一通药丸起了作用，程诺看起来好了一点，靠在南宫婉怀里，神色惬意。
南宫婉轻轻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定下心神：“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为什么，死得其所罢了。”程诺低声咳了咳，喉头一甜，随后又被他硬生生吞了下去。
“记得以前冲锋陷阵，你总是陪着我出生入死，那时候我嫌弃你不会武功，还得分神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总是把你保护的很好，结果自己却经常受伤。”
“所以像我这么没用的人，真不知道别人千方百计挖过去做什么。”程诺轻笑。
“对不起，这次我没有保护好你。”明明已经准备好不再哭，南宫婉还是禁不住有些哽咽。
“承诺保护我的人是女帝凤瑶华，不是……不是南宫婉。”
“程诺……”
如果她变成南宫婉对曾经的朋友是种伤害的话，她宁愿自己永远都是凤瑶华，只可惜重生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只可惜做南宫婉还是做凤瑶华也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程诺笑出了声，不小心又咳嗽了起来，一口血再次喷涌而出，努力维持的假象顿时崩塌，程诺脸色又变得惨白了起来。
罢了，假象始终是假象，他好不起来了，她也知道。
“好好做自己吧，不管是谁，都不要有任何负担。以……以后我再也不能为你出谋划策了，每一步，都希望……希望你平平安安。”
程诺虚弱的样子让南宫婉害怕，气若游丝，就好像抓不住的烟雾，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
越是不希望有人为自己受伤，偏偏会有人因为自己而付出代价，这些债南宫婉还不起，哪怕是下辈子也还不清。
程诺撑着从南宫婉怀里坐了起来，转头看着她的容颜，看了许久，像是要把南宫婉看穿。
终究，程诺叹了口气：“认真看来，这张脸与她，还是有那么一点像的。”
“是吗？”南宫婉嘴角轻轻勾起。
怀中一重，南宫婉稳住自己的身体，让怀里的人儿能够稳稳当当地靠在自己身上。
如果岁月静好，如果一切没有发生，如果凤瑶华还活着……只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没有能力扭转乾坤。
程诺是南宫婉最不想伤害的人，也是她最想保护好的旧人，本以为离他远一些，自己的坏运气就不会影响到他，然而她还是逃不过，欠他的不仅是恩情，还有这条命。
怀里的身体渐渐发凉，南宫婉双臂用力了些，将程诺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温度加热着他的身体。
曾经傲视天下，叱咤风云的程诺，再也回不来了。
放在一旁的解药瓶子在灯光下闪闪发光，里面的东西是程诺用性命换来的，南宫婉比谁都明白，程诺不是为了赫连陌，而是为了自己。
眼睛冰凉冰凉的，南宫婉没有伸手去擦，也忘了去擦。
程诺的伤很重，南宫婉不敢想象他是怎么在追杀之下从云泽到薛国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心里是有着怎样的坚定，才能超脱身体的负荷到达这里。
南宫婉还记得以前程诺和自己谈过生死的话题，他说，如果他死在她的前面，是在战场上，就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埋了，若是在别的地方，就将他送回大秦，埋在他们初遇的地方。
这些南宫婉都记得，一刻也不敢忘记，她以为这一天不会到来，最起码不会在自己死之前到来，可是最终还是没有避免。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如此没用过，爱人的解药得不到，挚友的性命也守护不了，最终还是要挚友用自己的性命去为她的爱人谋得一线生机。
南宫婉擦拭着程诺脸上的血污，自己手上也沾满了鲜血，越擦越脏，直到将程诺的容颜弄得模糊不清之后，南宫婉终于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
深夜，四周无人，偏僻的小巷，树影摇动，微风清冷，只剩下一轮孤月挂在高空之中，圆溜溜的，越发的孤独，南宫婉的哭声也没有人能够听得到。
中秋快来了。
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天蒙蒙亮了。
房间里还亮着灯，南宫婉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赫连陌还没有睡，背着身站在窗旁盯着外面出神，双手背在身后，身影萧条而孤独。
南宫婉站在门口，就这样看着他，许久也没有动弹。
手里握着的解药冰凉而沉重，南宫婉仿佛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能够将它握在手心。
可能是南宫婉进屋的声音太轻，赫连陌没有注意到南宫婉的到来，许久之后，一声长叹，才缓缓转身。
“你回来了。”赫连陌微微笑了笑，盯着南宫婉的脸，想要将她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眼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南宫婉朝着赫连陌奔了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毕竟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的。”
南宫婉的哭声掩盖了赫连陌声音，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只是再次叹了口气。
死亡是成功道路上避免不了的，总会有人牺牲，他们要活着到达顶峰，就会有人为他们铺路，为他们牺牲，尽管他们谁也不希望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是避免不了的，怎么避也没有用。
哭了许久，南宫婉兴许是真的累了，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呼吸也均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