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侧主妃过来。”鹤主声音不大，仅足以公公听到。
公公掀开帘帐下达鹤主命令之后又进了去，贺州城的脸色愈发难看了，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不多时，不知情况的贺香菱便走了进来，大厅之中沉重的气氛让她没来由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当目光触及南宫婉手上的两幅画之时，眼睛顿时瞪大，如同要落出眼眶一般。
“南宫婉，这幅画你哪里来的！”贺香菱的呵斥声响彻大厅。
紧张让她忘了给鹤主行礼，但是没有人去在意她是不是忘了礼数，所有人的心都悬着，等着真相。
“本宫哪里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幅画之中包含着的故事。”黑痣做不了假，眼前这个女人是贺香菱还是贺香沫，看一看便知，“请娘娘取下左耳的耳环。”
“南宫婉，你一个小小的公主，有什么资格——”
“取下！”
鹤主的声音穿透内账，吓得众人皆微微一抖。
鹤主下的令，贺香菱自然不敢再推脱，颤抖着手慢慢将耳环取了下来。
同时取下来的，还有她的野心和霸气。
眼泪与耳环同时落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成了两段。
猛地跪倒在地，贺香菱，准确的说应该是贺香沫垂下了头，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落下。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南宫婉也不必再说什么，贺香沫耳朵上显眼的黑痣已经说明了一切。
桃山居画人向来是分毫不差，脸上哪怕只有芝麻大的印记他也会画下来，画上若不小心沾染了点别的东西，哪怕只是苍蝇飞过留下了足痕，他也会撕碎画作，绝不允许自己的画上有一丝一毫污点。
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点，所以没有人怀疑会不会有误会，所以贺香沫与贺州城也没有再作任何挣扎。
大厅内众人的反应足以证明南宫婉所言属实，鹤主脸都绿了，怒气让他变得激动了起来，胸口急剧起伏着，一口鲜血似乎又要喷涌而出。
“来人！将贺州城一家人全部打入天牢，一月后午时问斩！”
这句话像是用光了鹤主所有的力气，怒吼声回荡在大厅之中，众大臣皆不敢抬头，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吼声之后，又是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南宫婉心中一紧，转身回到了帘帐之中。
鹤主脸色铁青，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本王向来对她心怀愧疚，以为是本王误了她的一生，多年前认识的那个姑娘温柔娴雅，说已经有深爱之人，是本王一意孤行，在众大臣的催促之下一时意气要了她。呵呵……现在想想，她们俩的确有太多不一样，她跟你母亲一样有着一腔热血，怎会如此轻易心甘情愿嫁与本王。”
心撕裂般疼痛，南宫婉顿了顿，还是伸手轻拍了拍鹤主的肩膀，低声道：“将所有的事情交给女儿吧，我会给您一个好的答复，包括她。”这个“她”，南宫婉指的是真正的贺香菱。
虽然鹤主一直说自己真正爱过的女人只有他们的母亲，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不知不觉之间，他也爱过贺香菱。
大概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也许是誓言不允许他承认自己的感情，他遵守诺言，王后的位置永远只属于他们的母亲。
鹤主此时的感受，南宫婉是明白的。
她承认是自己的此番行为造成了鹤主的痛苦与病情恶化，但是欺骗总归是不对的，如果是她，宁愿选择明明白白的死。
凭鹤主的聪明才智，要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南宫婉是断然不信的，一个人的性格竟然在短时间内会有天差地别，加上知道丞相府中有两位一模一样的小姐，他必定也怀疑过贺香菱的真假。
只是他没有追究下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来了，可能是怕丢了王室的面子，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不想牵连到那个他真正喜欢的姑娘。
南宫婉的做法，不过是让他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不再自欺欺人罢了。
鹤主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睁开，也没有答应南宫婉的请求，不知道是昏睡了过去，还是默许了南宫婉的提议。
将被子给鹤主盖好，看着他苍老的容颜，南宫婉低声叹了口气。
能让一个男人极速衰老的，除了繁忙的事务与病痛，大概就只有心中所爱了吧？
南宫婉想，如果贺香菱是真正的贺香菱，而二人又情投意合的话，鹤主的病大概会真的好起来吧，二人刚成亲的那几年，鹤主的身体也确实好了很多，至少不像现在这样连床也起不来。
可能是从怀疑贺香菱的真假开始的吧，病情又恶化了，便一发不可收拾，能瞬间让人崩塌的，不过是心理安慰的消失。
走出帘帐，赫连陌已经收起了两幅画，将它们交还给了贺香沫。
即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贺香沫眼中也没有恐惧，霸气与野心消失了，尊严却还坚守着。
南宫婉打量了一眼贺香沫与贺州城，又看了看花重楼。
花重楼一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耐心等待着后续。
他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收拾了，他相信南宫婉的善良，也相信她能够真正给离国一个平静。
“谨遵鹤主口谕，七王爷的提议不更改，贺州城丞相之职暂时不撤，明日启程前往边疆平息祸乱，若成功死罪可免。贺香沫身为侧主妃，多年来兢兢业业，功过相抵，免除死罪打入冷宫，其子女皆于宫中养大成人，成人之后婚配自由。贺香菱抗旨不遵，本应死罪，念其至情至性，又已经削除贺家祖籍，故不追究其责任！丞相府中下人遣散，不罪！”
没想到南宫婉会饶过自己，贺香沫有些意外，但是有活路，她不可能不要。
“谢鹤主大恩。”
对于贺州城来说，这已经是不敢想象的好结果，能多活几天也好。
只是口谕之中提及成功之后死罪可免，若是不成功，那他也必定回不来了，还有什么免不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