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知萧瑾究竟什么时候冲了进来,他手中的灭火器终于将滚滚浓烟彻底扑灭。
顾威成顾不得多想,他健步冲进了房间里。
厨房里,一片狼藉。
冰箱微波炉全都烧得一片漆黑,顾威成开始害怕了。
“林未晚!”他不断地开口叫她,可是却迟迟没有人回应。萧瑾跟在顾威成身后,“这……恐怕是活不下来了吧?”
“闭嘴!”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被顾威成一声呵斥。
“不会的,她一定还活着。”顾威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此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恐惧和无助。都说坏人活千年,他觉得像林未晚这样的恶毒女人怎么也得活到八十岁。
顾威成一步一步地往里走,脑海里却忽然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要活着。她必须活着。”
“先生,在那边。”萧瑾下意识地指了指靠窗的方向,距离不远的橡胶水管所在的角落里靠着一个人,在橱柜和陶瓷水池的中间。林未晚的头发披散下来,脸上黑漆漆的。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水管里的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大约也正因如此,林未晚才没有被烧焦。
“快去开车,我们去医院。”顾威成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了林未晚的身上,他低沉的话音让萧瑾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往外面跑,墨宝已经坐在了车里,小脑袋贴在车窗上迷糊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厨房里的火刚刚被控制住,就看到顾威成抱着林未晚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霸道,可是却透着无助,“林未晚,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
八年了,八年来她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贴着他。
甚至就连顾威成自己都以为,她对自己的好是理所应当的。
他以为,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未来彼此蹉跎。可是当事实就这样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更接受不了林未晚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爸爸……”墨宝看到他慌忙冲上了车,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林未晚的头发散落下来,出狱之后她就留起了长发。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却不愿睁开眼。
“坏阿姨她怎么了?”墨宝看着林未晚,眼眶忽然就红了。他也害怕,可是他听到顾威成说:“她没事,她不会有事的。”
他在安慰墨宝,也在安慰自己。
他紧紧地抱着林未晚,想将自己所有的温暖都给她。一直到这一瞬,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女人早就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林未晚,你不许死。”他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他不允许她就这样离开自己。
萧瑾的车开的很快,在顾威成嘶声力竭的催促声中他连闯了六个红灯才将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医院的大门口。“咚——”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了,楚南寻惊恐地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喂,你有没有家教啊?不知道敲门的吗?”他一上来,就没好气地一番数落。顾威成冷冷地看着他,只是站在那里无情地发号施令,“把她给我救活。”
“大哥,我这里是医院。不是阎王殿!死人活不了啊!”作为顾威成多年来的好哥们,楚南寻也是第一次见到顾威成这个样子。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被顾威成抱进来的人,却忽然顿住了。
“林未晚?”
五年前,这个名字可并不陌生。
这个女人抢走了无数人心中的白马王子顾威成,多少少女将她当成榜样。
那时候的林未晚,用她的一言一行诠释着一个女人的风光。
事业有成,嫁入豪门。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却已经是胜券在握。可是后来呢?有人说站得有多高,就会摔得有多惨。后来的后来,她被自己的丈夫和闺蜜送进了监狱。
“怎么?你不是盼着她死吗?”楚南寻依旧不着急,他这模样更是让顾威成牙痒痒。
“想死还是不想活了?”他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就连楚南寻都没想到顾威成会是这个态度,他被吓到了。皱起眉头错愕地看着顾威成,“你……你……”
“如果你还这么站着,我不介意明天就让你的医院倒闭。”他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宣判死刑的修罗,楚南寻忽然顿住了。他迅速叫了人,匆匆忙忙将林未晚送进了抢救室。
这大概是顾威成过得最漫长的一个白天了,中午十一点三十林未晚就进了抢救室。
灯光亮着,一直到黄昏。
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她的模样。
二十岁,林未晚站在就会地聚光灯下对他说:“顾威成,我喜欢你。”
二十一岁,她甜甜地对他说:“我可以等你,一直等你。”
二十二岁,她迎来了和他的婚礼,尽管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可是她却依旧那么兴奋。她对他说:“这一生,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也就是那一年的年末,林未晚戴上了手铐。她的手指捂着肚子,眼眶里满是泪水,她对他说:“顾威成,求求你救救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时至今日,那些往事历历在目的时候。
顾威成才意识到,那时候的林未晚是在恐惧呀。她那样绝望而又无助的恳求,最后换回来的却是他的羞辱和嘲讽。二十八岁,她安静地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再也没有了对他的希望。
“病人家属。”不知什么时候,抢救室的灯熄灭了。
医生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也……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低迷的话音,像是一把剑插在顾威成的心脏上。
“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他记忆中的林未晚活蹦乱跳,她天不怕地不怕,做事永远不计后果。可是现如今呢?她就要这么一辈子躺在病床上了?顾威成接受不了。
“就是……她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医生看了一眼顾威成,颤抖着话音开了口。
这话一出口,顾威成整个人就傻眼了。
他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你……你再说一遍?”
“爆炸的时候,她虽然采取了应急措施。但还是吸入了大量的一氧化碳。具体我们也不好说,植物人这种状态说到底还是因为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够强烈。不过你们说话她应该还是能够听到的,可以采取一些精神方面的刺激疗法。这样有利于病人苏醒。”医生的话音落下,顾威成整个人就傻眼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是个人。
一个平日里看上去无所不能的人,可是他不是万能的。
顾威成又一次感受到了这种透彻心扉的无助,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么可笑。
“救救她!”他忽然抬起头,凌冽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医生终于忍不住向椅子上的楚南寻透去了求助的目光,毕竟他只是个医生不是神仙。
“顾威成,你冷静下。”楚南寻走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即将发飙的顾威成。
“你让我怎么冷静?”顾威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让我一辈子看着她这样安静地躺在床上吗?”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楚南寻呆了,楚家世代行医。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才从中医转行做了西医,开了自己家的私立医院,在这里请到的都是南城最好的医生。可是,生死有命,纵然是医生也无能为力。他顿了顿,才小声地开了口:“顾威成,她只是不想见到你吧。”
楚南寻的话音,直接扎在了顾威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说的没错,林未晚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顾威成。
这些年,光阴兜兜转转。
她最终还是失去了一腔热血爱他的勇气,楚南寻的话让顾威成忽然安静下来,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顾威成,是你‘错过’了你们的婚礼,是你结婚以后依旧对白沫恋恋不忘,也是你亲手将她送进监狱。”楚南寻看着他,明摆着是要在顾威成的心口上撒盐,“现如今,她终于闭眼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闭嘴!”顾威成彻底被他激怒了,他恶狠狠地看着楚南寻,“别再说了!”
顾威成的眼眶忽然红了,甚至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对林未晚动了心。他本该恨她入骨,可是现在呢?现在这又算什么?他好希望她醒过来,希望她像以前那样和他有说有笑。可是病床上的女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活泼。
“顾威成,你终于……”楚南寻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
五年前,他就曾经对他说过。
所谓的深爱白沫只是顾威成欺骗自己的说辞,真正住在他心里的人是林未晚。
顾威成不听,一意孤行将林未晚送进了监狱。
可是,当日楚南寻的话,如今竟然成了真。顾威成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心口仿佛被钝器敲击着,那么痛那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