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偌大的病房里只有顾威成和林未晚。
床榻上的人迟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月色之下的病房里冰冷到了极致。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着，顾威成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那个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好多话想要对她说。
“未晚，对不起。”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里，最后却只有这三个字能够代表他全部的心声。
顾威成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听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希望她能够听到。他的心很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对林未晚说这些。她那么高傲，会不会又觉得自己在施舍她？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萧瑾欲言又止，随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先生，”他将一个餐盒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说：“您还是吃点东西吧。如果林小姐在，也不会希望看到您这个样子。”
林未晚爱的那个顾威成杀伐果决，雷厉风行。
可是现在的他呢？
好似一夜之间就老了，萧瑾定定地看着他，最后听到顾威成一字一顿地问：“你抱着灭火器过来，应该吧？巧合吧？”
他低迷浑厚的话音让萧瑾浑然一怔，随后就听到他小心翼翼地说，“不是。我在门外面遇到了张妈，我看她提着行李箱慌慌张张的……”
他的话顿住了，随后就直截了当地说：“觉得有些蹊跷，就把人绑了。”
萧瑾这话一出口，顾威成的眉头皱了起来。
“问出来了吗？”即使萧瑾不说，顾威成也知道这件事一定有幕后主使。家里刚爆炸，张姐就慌慌张张提着行李准备跑路，难不成这还能是巧合吗？萧瑾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威成，“还……还没来得及。”
顾威成似乎也没打算多问，只微微点了点头。
他明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在医院里忙碌，萧瑾自然也没得空闲。
毕竟，墨宝是亲眼看到煤气爆炸的人。为防止孩子有什么心理阴影，顾威成索性命令萧瑾把儿子送到了老太太身边。
“去查一查。”顾威成的声音依旧很低，他看不清怒色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好的，先生……”
萧瑾说完，欲言又止地看着顾威成。
男人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冷声开口说：“你先去吧。”
“先生，”萧瑾终于又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家里一直被记者盯着，刚一出事就被媒体知道了。现在恐怕……”
他的声音很沉，好似心事重重地。
顾威成忽然抬起了头，有些错愕地看着萧瑾。可是毕竟事已至此，他也是无话可说。这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随便吧。”
林未晚现在就这样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自己如何还有心思再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顾威成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过，想要林未晚快点醒来，想要和她重新开始，甚至想要告诉墨墨林未晚就是他的妈妈。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他希望从现在到他们两鬓斑白。
萧瑾也没见过这样的顾威成，往日里他一个人可以解决掉三个人的工作，可是现在……
他好像真的累了。
他转身出门，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从天亮到天黑，又到天亮。
顾威成终于趴在林未晚的床边睡着了，可是……
才刚刚睡着，拳头就重重地砸在了脸上。紧接着，椅子翻了。顾威成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等他定睛一看，就看到慕凌珩和简夕站在自己的面前。慕凌珩气愤极了，他恶狠狠等着顾威成的目光就好似一把匕首。
“顾威成，你可真有你的。”简夕开了口，“林未晚为你进了一趟监狱还不算完？还想让她一辈子躺在床上当个植物人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这么多年，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都看不到？”
冰冷的话音，钻进了顾威成的耳朵里。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萧瑾肯定早就已经封锁了医院的消息。可是顾威成没想到，他们两人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简夕。”顾威成并没有因为慕凌珩的那一拳头而生气，而是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可是下一秒，慕凌珩的拳头又一次砸在了他的脸上，“顾威成，我看你的眼睛就是被狗吃了。”
“未晚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人渣？”两个人都是气急败坏，来势汹汹。
顾威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唇角往外流的血，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来啊，继续！”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直勾勾看着慕凌珩的目光却是炙热滚烫。
“疯了！”听到顾威成要慕凌珩继续打自己，简夕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慕凌珩又是一拳砸在了顾威成的脸上。他没有还手，而是往后退了两步，又一次站在定了脚步。
“如果打我能让你们好受一点，就打吧。”他的声音很低，却透着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担当。
简夕的眉头皱了起来，在慕凌珩又一次要抬手的时候，终于开了口，“行了，慕凌珩。”
她的声音很轻，“你就算打死他，未晚也醒不过来。”
她这话，一下子就让慕凌珩陷入了沉默。
他转过脸去，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林未晚。昨天她还在和自己打电话，还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他，可是此刻此刻……却再也没有了生气，像个支离破碎的陶瓷娃娃，静静地躺在那里。
“顾威成，医生怎么说的？”终于，简夕还是开了口。
顾威成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
最后，说出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三个字，“植物人。”
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不明白，林未晚为什么要选择替自己去死？明明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啊！她那么讨厌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的良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拷问，他一遍一遍地回想着关于她的过往曾经。
九年前，女朋友白沫向他提出了分手。顾威成辗转从国外回来，那时候顾家还不归他管。在伯伯和姑妈的虎视眈眈之下，顾威成只能继续佯装患有心理疾病。一年后，他认识了主治医生陆羽的得意门生林未晚，林未晚则对他一见钟情。
就这样，这个女孩像是牛皮糖一样在他身上粘了整整八年。
“顾威成，”简夕咬着牙，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林未晚醒不过来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的声音冷冽，顾威成站在那。
何止是简夕呢？若是林未晚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他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行了，现在请你从她的病房里滚出去。这里我和慕凌珩会照顾好。”简夕毫不留情地就下达了逐客令，顾威成正迟疑地站在原地，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萧瑾有些错愕地站在门口，显然他也没有想到，慕凌珩和简夕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病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见顾威成迟疑，简夕又一次要开口，却被萧瑾打断了。
“先生，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吵架或者打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夫人快点醒过来啊。”他这一句话，倒是把几个人点醒了。
顾威成蹙着眉，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去国外请最好的专家吧。一定会有办法的。”
“顾威成，你还是不要惺惺作态了吧？”慕凌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眼看着房间里的火药味更浓了，简夕只能开了口，“墨宝呢？没有一个母亲会放任不管自己的孩子。说不准墨宝在的话，能有一丝希望呢？”
她这一句话，就提醒了顾威成。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萧瑾就已经说话了，“好，我这就去接小少爷。”
萧瑾的话音落下，顾威成就坐在了病床边。他依旧紧紧地握着林未晚的手，那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好像无处不在。简夕和慕凌珩在病房里呆了没多久，就坐不住了。谁都不愿意看到林未晚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离开。
病房里刚刚静下来，手机铃声就不眠不休地响了起来。他极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听筒那头立刻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顾总，公司出事了。您快过来看看吧。”
声音里写满了焦急，顾威成蹙眉看向了床上的人。
“什么事？我现在很忙……”他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那头的人就打断了他，“今天早上公司股价就开始大跌，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您还是过来一趟吧……”
急切的话音钻进耳朵里，顾威成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他匆忙给萧瑾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
“萧叔叔，”墨宝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抬头定定地看着萧瑾，“坏阿姨是在这个病房吗？”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床榻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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