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试过,明明吐得肚子里都没东西了,但还是吐个不停,似乎怎么吐都吐不干净的感觉?
我叫尹衮,大一学生,现在就在经受着这种折磨。
“呕!”
算上这次,假如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吐了第十二次了吧。
按下冲水扳手,听着只剩零星米粒的呕吐物被水流顺入下水道的哗哗声,我瘫坐在宿舍阳台,腿软得直不起身。
半个小时前还在愉快地当吃鸡伏地魔,现在却吐得面无人色。那些讲义气的室友早在我第四次呕吐时,就被难闻的气味逼得全部躲了出去跟女朋友约会,对我没有半分怜悯。也不知道动物爱护组织,接不接受单身狗的投诉。
“妈的,肯定是那外卖的汤河粉有问题,看我不投诉死——呕!”
我狠狠地一捶地面,话没说完,吐意又起。
蹲在地上,我面朝蹲坑下水道口,感到一股反酸灼烧感在喉头蔓延,褐黄色的胃液不住淌出。吐着吐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只感到喉头一梗,似乎有什么卡住了。
我下意识地将手往嘴里伸去,想将这卡在我喉头的东西拔出,意想不到的是,我手指刚抓住那东西,那东西却咻地一下缩了开去。
什么鬼?!
我有些疑惑,但没有想太多,诡异的却是我将手缩回时,喉咙的那股梗塞感突然又回来了!
我慌了,慌忙爬起来对着镜子张大嘴巴察看,只是东看西看,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
估计是吐多了有些不舒服吧?
正这么自我安慰之际,我的嘴间,竟然毫无征兆地探出了一截手指。
很短、很黑、没有指甲……
草!
这截手指一闪而过,我还以为自己眼花,惊恐之下将嘴巴张到最大,还用手机的电筒往里打光,对着镜子不断地用手指抠挖着,意想不到的是,那黑魆魆的咽喉,没有什么手指,而是寒芒一闪——
眼睛!那是只眼睛!
被这个画面惊到,本就脱力的我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菊花传来的疼痛刺醒了我的神经和一身鸡皮疙瘩。
“肯定是食物中毒,出现幻觉了!肯定是肯定是!我得赶紧去看医生!”
这么念叨着,我随手抄起了钱包钥匙手机,就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门外,一路往学校旁边城中村的医院跑去。我们学校的校医是校长亲戚,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白天找他都难,现在更没有可能在值班。
刚出了校门去到一个巷口,肚里翻滚的痛就折磨得我满额冷汗。那种感觉就像有一把锉刀在你的胃肠里拖拉,一阵一阵,锥心入骨。
“我草你大爷的坑爹外卖……”我无力地骂了一句,艰难地又走了一段,巷子都还没出,就真的痛得走不动路了。
我双手死死捂着肚皮,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什么在蠕动、发胀,不由得两眼发白,巴不得有人能给我一刀。就在此时,一个肥硕的身影横在了我眼前,紧张地问道:“小兄弟,你咋啦?”
我的眼睛勉力睁开一条线,看见人手在我面前晃动,回道:“肚子疼……”
“肚子疼成这样!来!我瞧瞧!”
那胖子说着,就蹲下来抓住了我的手腕,似乎是在把脉,但头却又贴到了我的肚皮上,仿佛是在听诊。这种古怪的举动吸引了我的注意,尽管艰难,我还是强自借着昏黄的路灯看清了他的长相。
平头、圆脸、蚕豆眉毛塌鼻子——草!这不是城中村里出了名的,本职是通下水道后来改行当兽医现在天天给人推销大保健的自称专治不孕不育的老中医高保真么!
黄绿医生!
再这么痛下去可能会痛死,被这个黄绿医生治八成会被治死,横竖一死,我好歹也要死得光彩一点,不能变成第二天头条里为治不孕不育错信冒牌中医的无知大学生!
“那个老哥,不用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支撑到旁边医院……”
我刚出口,高保真就面色凝重地打断我道:“到什么到!你这是惹上大祸了还不自知!”
这个黄绿医生思想觉悟也算高,知道自己是“大祸”。
我摆了摆手,还要挣扎,不料高保真一把将我放平摁在地上,然后扯起了我的上衣。
他妈的,这是想趁我病玷污我圣洁的处男之身?!
我真是没想到我这辈子会这么倒霉,吃个外卖吐得半条命都没了,竟然还遇上了一个油腻的黄绿医生想猥亵我。在这一个当口,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丹田有一股火热的气直往上冲。
“非——礼——啊!”
“别吵吵!你知不知道轻重,万一把人惹来了就麻烦了!”
“卧槽!你这个色情狂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这小子!”
高保真从兜里掏出一条汗巾塞住了我的嘴。这汗巾显然用了一段时间了,上面浓烈的汗臭只冲得我头晕目眩,又想要呕吐。
恰在此时,黄绿医生高保真严肃的神色中,忽然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只见他猛地咬破了自己右拇指指头,合起双眼喃喃地念起了不知道什么。
当时太混乱,我的心情又太复杂,事后才知道这念的是驱鬼镇煞的符咒。
“乾坤朗朗,诛邪辟易!魑魅魍魉,走!”
高保真用沾血的指头在我的肚皮上涂涂画画,随即高声一喝,就重重地一掌拍了下来。我浑身一震,只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不久就昏迷过去了。
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正仰卧在一张粗布床单上,正对着悬在天花板的十几条滴水白色三角内裤。我愣愣地试图回想发生了什么时,恰好一滴水从内裤打落,直直打到了我的嘴里。
“草!”
“哟!醒啦!”
我这边“呸呸”地吐着口水要把这滴内裤水吐干净,那边就传来了高保真打招呼的声音。
一听见他的声音,我就来气,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下就要打他,不料刚揪着他衣领,我就反应过来有些什么不对。
咦?我不痛了?
奇怪地摸了摸肚皮,我发现自己真的没事了,对着一张桌子上的小镜子照了照,发现面上的血色也好了不少。见状如此,我是既惊又愧,没想到这个庸医,竟然真有两分本事!
“那啥,老哥,谢谢了啊!看来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我正想要道谢并道歉,高保真却板起面孔打断我说:“现在你就来高兴和道歉,有些太早了。”
“什么?”我狐疑了。
“来看看这个。”高保真扬了扬手中一个u盘,就插到了他那部外壳发黄的主机上,打开了一个视频。
我好奇问:“这是什么?”
“你学校的监控录像。我找人搞来的。”
“你搞这个干嘛?”
“你看不就知道咯!”
高保真回了一句,手指就一指屏幕。我扫了一眼,发现出现在屏幕中的是个外卖小哥,不由得一个激灵,眯起眼睛细细观察。
“妈的!这不是昨天给我送外卖的那个人吗!高高瘦瘦戴眼镜!咦,他他他这他妈是在干什么?!”
说话间,我就看到屏幕中那个外卖小哥在一个角落停住了脚步。他见四面无人,忽然打开了我的汤河粉,然后满满地喝了一口汤。
“这狗逼,竟然偷吃!”我愤愤不平地一捶桌面,但转念想到,这汤河粉害我痛得昏天黑地,想来这个人偷吃了也不好受。有此一想,我就心理平衡多了。
不料高保真一努嘴,“继续看。”
看别人偷吃我的外卖有什么过瘾的?这货不会真是变态吧。
我狐疑着继续看了下去,不看还好,一看真是恶心得不轻。
那个外卖小哥在喝了我一大口汤后,竟然咕噜咕噜一阵,又给我吐回了碗里!
他妈的!变态啊!
刚好没多久,又想到昨天吃的竟然是别个男人含在嘴里的东西,我只感到食道一紧,似乎又要吐了,谁想高保真比我吐得更快,一拍桌子就往垃圾桶里吐了起来。这个陋室登时恶臭弥漫。
“老哥!被恶心的是我!你吐个屁啊?”
“对不住了小兄弟,我有些洁癖,看不得这些。”
听见高保真严肃地说出这句话,我两眼不由得瞪大,扫视了一下这个脏的连老鼠都可能嫌弃的地方,佩服道:“老哥,你这洁癖还洁得挺有调性。”
“不说了,我得去找这个送外卖的和那家店的麻烦。他奶奶的,害得我这么惨!老哥,等我要了赔偿,我第一时间回来给你医药费哈!”
“慢着!”高保真忽然从抽屉抽出一份报纸,“啪”地摔到了桌上,比了比,“自己看看这个头条新闻。”
“我急着找麻烦,你还让我看什么新闻!”
“看!”
这个不容反驳的语气折服了我,我拿起报纸,默读了起来:
11日晚上,一个林姓男子骑乘摩托车,于东风南路撞上大货车,不幸身亡。当时,他正在送外卖的途中……
送外卖的?
我心里一咯噔,翻页一看,正正看到那张打了马赛克的死者照片,有几分像视频里给我送餐的外卖小哥!
自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让我不要相信怪力乱神的。但我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急急掏出手机看了一日时间。
现在是13日,凌晨,2点。
我叫外卖的时间,大概是晚上9点。12日晚上9点!
“草!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是不信,这怎么可能!现在科学发达,人都准备殖民火星了,你跟我玩聊斋志异!
慌乱之下,我连忙摔开报纸去看网络上的新闻和社交媒体上的转发,但毫无疑问地,这个外卖小哥都是死在了11日,而且网络上有很多未打码的死者图片,更加充分印证了这个人,就是12日给我送餐的外卖小哥!
一个死了的人,竟然在第二日晚上给我送餐!
死人送的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