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妾，命就不好了吗？”
周九觉得谢玲玉的脑回路有些奇葩。
命好命坏，跟是不是妾有什么关系？
而且给谢家这种大户人家做妾，一生吃穿不愁，还不叫命好叫什么？
这都不叫命好，让那些食不饱腹，甚至饿死在街头巷尾的人怎么想？
周九白了谢玲玉一眼，吐槽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谢玲玉却觉得是周九不明白女人的苦，不懂得妾的悲。
谢玲玉解释道：“做了一辈子的妾，就算得到家主宠爱，一时风光，到死也进不了祠堂。”
谢玲玉的重点是最后一句。
苏姨娘死后进不了谢家祠堂，所以她觉得苏姨娘是可怜、可悲的，是命不好的。
但听在周九的耳中却是：苏姨娘得到了家主的宠爱，死之前，也有过风光时刻。
周九道：“命运或早已注定，不可反抗。但能从绝境中截取一线生机，就是天大的造化。”
谢玲玉听不懂。
周九也不打算解释。
他今天说的话有点多，这样不好。
周九不再说话，而是拿了支笔，在白色灯笼的灯芯上写下了“乙巳，己卯，辛酉，壬辰”八个字，然后点燃了灯芯。
白色的灯笼秒变红色，一缕青烟起，苏云英凭空出现。
苏云英就是苏姨娘，是谢玲玉的生母。
只不过此时出现的苏云英是年轻时的模样，谢玲玉险些没有认出来。
倒不是苏云英生前保养的不行，中年和年轻时候差距很大。
只是出现在谢玲玉面前的，并不是她见过的任何形象。
此时的苏云英，明明已经死了，但却更显得灵动。
而谢玲玉记忆中的苏云英，明明是活着的，却在规矩的束缚下总是死气沉沉的。
是谢玲玉觉得死气沉沉的。
苏云英突然出现，自己也吓了一跳。
尤其是看到谢玲玉之后，苏云英的脸上闪过几分担忧，“玲儿，你也死了？你还这么小……”
注意到谢玲玉盘起的发髻，苏云英画风一转，问道：“玲儿，你嫁人了？快跟为娘说说，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哥儿？”
谢玲玉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的苏云英，嘴巴变得不利索起来，“姨娘……不，娘亲！你……我好想你！呜呜呜……”
谢玲玉先叫“姨娘”，是因为谢家的规矩，她叫习惯了。
后面改为“娘亲”，则是因为想到这里不是谢家，且苏云英已经死了多年，谢玲玉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遵守那样的规矩。
毕竟是亲生母亲，太久不见，又是生死两隔，谢玲玉并不觉得害怕，只想和苏云英拥抱在一起。
抱一次，就少一次。
谢玲玉这么觉得，所以赶紧抱了苏云英。
入手是冰凉的感觉，谢玲玉这才后知后觉一般，意识到苏云英是真的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玲玉忽然推开了反抱住自己的苏云英，沉着脸怒吼道：“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娘亲？”
苏云英不解地歪了头，仔细看了看谢玲玉，发现她是个活人，也觉得奇怪，所以没有直接回答谢玲玉的话，而是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周九的存在，让苏云英觉得不容忽视。
周九在发现苏云英不会变成厉鬼之后，也松了口气，乐意为她解释。
只不过周九的解释并不是话语，而是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指点在苏云英的眉心。
紧接着苏云英就收到了一大串的信息。
她很快消化了这些信息，然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理解了一切，苏云英再次靠近谢玲玉，再次将其拥入怀中，感叹道：“玲儿，谢谢你，能再见到你，真好！”
谢玲玉还想挣脱，但她用尽全力也挣不脱，无奈只好放弃。
谢玲玉望向周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具体怎么回事，是没办法解释的。
不夜城有规则束缚。
有些话，不能说。
也说不出来。
但是不解释，好像也不太行的样子。
于是，周九反问道：“你觉得呢？”
谢玲玉在来别院之前就有自己的理解，“传闻在别院为死人点灯，会将亡魂禁锢，这都是真的？”
周九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过想一想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错的解释，至少看这丫头的模样，这么解释，她好像更容易接受。
于是，周九点点头，表示：“你可以这么理解。”
苏云英则摇了摇头，不想让谢玲玉误会，想要为谢玲玉解释，可是她很快发现自己做不到。
苏云英茫然地望向周九。
周九再次点了苏云英的眉心，将不可与活人言说的规则部分，解释了一遍。
苏云英陷入了沉思，聪明的她很快发现了一些问题。
本该死去的人重返人间，本就有大问题。
这像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更像是传说中的圣人对弈，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
死人的秘密不能告诉活人，这是不是说明生与死隶属于不同的阵营？
将来……
苏云英陷入了沉思。
谢玲玉则开始恐慌，外加自责。
原本以为是天方夜谭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鬼！
谢玲玉忧心忡忡地望着苏云英，“所以，你真的是我的娘亲。”
苏云英听到谢玲玉的话，点头微笑，然后继续思考处境。
谢玲玉忽然哭了，“对不起，娘亲！都怪我，让你死后还不得安宁，还要被禁锢在这里……”
苏云英：“……”
傻孩子，并不是你理解的这样。
好想给孩子解释清楚，可受到规则的约束，根本就说不出口。
苏云英想了想，只好先劝慰道：“玲儿，你不要自责，为娘可没有怪你的意思。恰恰相反，为娘还要感谢你来到了这里，为我点灯，让我还能再看到你。”
苏云英说着说着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能够再次看到你，我真的好开心。”
谢玲玉一下子就被苏云英宠溺的语气给整破防了。
苏云英是五年前去世的。
自她走后，谢玲玉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她已经很少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这温暖是直达内心的。
入手仍旧是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