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张从军的人都说这结婚与没结婚就是不一样。他气色红润、精神舒展,酒量更大了。但每每谈到此话题,他都会说哪的事啊,这酒厂红火了,我的精神也就上来了。刚结婚时,厂里没有房,栾老师和公婆住在一起。这阵子,单位分了一个套间,他们便搬出来单独住了。这天晚上下班,张从军推开门,往日栾老师都会像个燕子一样飞奔上来扑进他怀里,亲热一番。今儿却鼓个嘴坐在那,连灯也不开。张从军放下包连忙问:“这大老师的,谁惹你了,我找他算帐去。”
小栾慢腾腾把地眼镜戴上,转过脸来说:“西安外院给了一个培训名额,这机会太难得了。我想去,可偏偏给了一个刚来没多久的王老师。”“这为啥呢?”瞿南关切地问。“我去找校长,他说这名额是上边戴帽子下来,区教育点名叫她去,谁找也没用。”
张从军拿来一条毛巾说:“就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媳妇气成这样了。咱要抓紧怀上一个革命下一代,这才是头等大事。西安那地方,夏天蚊子贼多,咱这次还不去呢。”小栾破涕一笑:“别老是把革命下一代放在嘴上,你得先把这造就革命下一代的人哄好了,这才有可能够给你们家增添一个革命下一代,否则,哼…”
俩人亲热了一阵,小栾推开张从军说:“我对面桌子那个小李跑深圳一家公司去了,现在发展可好了。前几天,她寄来的照片都是彩色的,那风景可真美,还有就是拿得钱多,说出来都能吓着你,比我们学校多好多呢。”
说到这她又推了推张从军,认真地说:“哎,那李老师还动员我下海呢。”张从军没吱声。“我给你说话呢,你听还是没见吗?”“这不是洗耳恭听吗?”“那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表情都没有呢?”小栾又要用手去擦眼泪。
张从军一咕噜从沙发上坐起来说:“我一旦认真听时,不就得闭上嘴吗,这叫一心不二用,这才说明我对媳妇的态度没得说呢。”小栾望着他说:“哎,我觉得下海的事可以考虑,这做老师,一辈子当小孩头有啥意思。我呢,是学外语的,需要我的地方挺多,干吗要在小学呆一辈子。你说呢?”
张从军对小栾从事什么工作到没有什么特别的考虑,不过就老师的职业而言,他倒是挺喜欢的。他觉得这个职业稳定,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在社会上也挺受人尊重的。这一听说她要下海,立马就从心里就不乐意,可他知道这阵子下海是个时髦事,就像人们常说,“人挪活,树挪死”,确实有不少人从海底淘出了黄金,当然也有淹死的,可人们津津乐道的总是那些成功者。这种成功效应有一种极强的感染力和*力,这也难怪小栾面对迷人的大海时,会产生一种奋不顾身要投入的欲望。况且,对这个小他好多的“贝贝”,他也不能采取强硬阻拦的办法。于是,他婉转地说:“这调换工作是个大事,也容我和家里商议一下。再说了,你也得征求一下你爸妈的意见。”
过了几天,张从军把小栾的想法,对他爸和他妈说了一遍。他爸听了没吱声,她妈是坚决反对。她生气地说:“都是你掇的,要么,这么好的姑娘也不会生出这馊主意,我就喜欢当老师的儿媳妇。”
星期天,张从军吃过早饭要去厂里,小栾拿来一条毛巾让他擦手时,有些不高兴地说:“大厂长,你可别忘记了今天还有事呢?”“老丈人要来,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忘记呢。我这不是去单位看一下,然后买菜,再去接他老人家吗。”说到这,他又朝媳妇看了一眼说:“对了,今天要不要叫我们全家一起陪老丈人吃饭?”“今儿就算了,他来不是找你有事吗?再说了,我们俩还得唱双簧,做工作呢。”张从军拍拍脑袋说:“那是,那是,还是媳妇想事想得周全。”
快到中午时,张从军把小栾的爸接来了。吃饭时,张从军连连给老丈人斟酒。老丈人十分满意地看见着姑娘说:“我这小店算是开对了,要不是姑娘坚持,我还不敢开呢,就是进货麻烦点。”小栾给他爸夹了口菜说:“等攒下钱给家里买台小货车,也省得你拉着架子车跑到镇上进货了。”张从军乘机给小栾使了个眼色,小栾笑嘻嘻地对她爸说:“我想换个工作,不当老师了,你觉得怎样?”他爸一时没听明白,愣了一下才说:“换啥工作?好好的咋又不教书了?”
张从军赶紧把小栾想转行的事说了一遍,原以为她爸会反对,没想到她爸倒是个痛快人。他抿了口酒说:“‘嫁出去的姑娘,蒸熟的米’。这事就你们自己定了,你们觉得咋样好,就咋样来。”
吃过饭,瞿南对老丈人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叫我们厂的小货车送一趟。酒放在车厢里,算是代销,你那小店要是好卖就卖,不好卖吗,年底我再派个车拉回来。”小栾她爸满口答应着说:“好销得很,好销得很。”
第二天,一进办公室张从军就把小陈叫来。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十元钱,让小陈把昨天老丈人使用小货车的钱交到财务,又叫销售科的人来,让他们年底去拿他签字赊下的那几百瓶酒的款。
小栾想换一个单位的想法已经有一阵了,她总觉性格使然,想跳出按部就班的日子,出去闯一闯。这天下课后,她坐在桌前随手翻着一份报纸,忽然看市里有一家医药公司招聘人员,一看条件挺优惠的,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去了一封简历。没过多久,那家公司就让她去面试。小栾到了那里见有好几个人等着面试,她坐了一阵,突然对学校的生活又有些舍不得便想走。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个穿着一身合体西装,打着一条蓝色条纹领带,看上去挺年轻的人。他见小栾要走便好奇地问:“怎么,你不准备参加面试了?”
小栾心想这人倒是挺面善,估计是这个公司的什么人,便客气地说:“以后再说吧。”那人和气地说:“改变主意了,这很正常,就像一件衣服一样,穿时间长了还舍不得换呢,何况换个单位。”说到这,那人停了停又说:“我看过你的资料,比照片上的人还要精神。”
小栾听到这话忙问:“你是?”那人笑着说:“齐远”。“齐经理,认识你很高兴。”小栾有些兴奋。她听人说过这位齐经理,大学生,从市卫生局主动要求到公司工作,硬是把这个公司给救活了,而且还搞得红红火火。
齐经理很有风度伸出手说:“这从礼仪上讲,应该是女士先伸手。可我猜到如果我不主动一点,恐怕就失去一次与这么一位优秀女士握手的机会。”小栾连忙把手伸出来说:“齐经理客气了,我久闻您的大名。”俩人握手时,她明显感到齐经理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显得相当绅士。齐经理说着推开面试的门问:“还有几个人没面试?”里边有个人连忙站起来说:“还有两个,快了”。齐经理听后转过头对小栾礼貌地说:“你看,就轮到你了。”说罢,他就上楼了。小栾突然间感到原来陌生、别扭的环境有了一种温馨。她犹豫了一下,又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等着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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