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交费处的窗口前,一个身形高大,却略显消瘦单薄的男子,脸色苍白,剑眉紧蹙,像似正在忍受着什么。
“您好,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服务人员程式化地询问道。
“帮……我把这些钱……存……存到重症监护室……恬芯的账户上。”冷冽的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强忍着疼痛喘息着说道。
从他割掉一个肾,片刻没有休息地赶回医院,回到病房里向恬纯宗拿取存钱的账户卡,再到现在排队缴费,麻醉的药效早已过去,疼痛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让他难以坚持。
“好的,请稍等。”服务人员接过冷冽递出的磁卡和现金,熟练地操作着电脑。
“您好,现金已存入,谢谢您对我们医院的信任。”服务人员微笑着回复道。
冷冽此时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虚弱不堪地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手扶在摘取肾脏时刀口切入的位置,缓缓滑坐在地面上。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猛然看见医院大厅里挂在墙上的壁钟。
时间快来不及了,他必须要赶到梵净峰山脚下,只有在原来到达这个世界的地方入定才能回去。那里是两个世界相互联系的奇点。
一咬牙,冷冽强忍着痛楚,勉强支撑着爬起,嘱托医护人员把恬芯的住院账户卡还给恬纯宗,随后冒着刀口会裂开的危险,冲到路边拦截了一辆载客的出租车,一把将后车座内的客人拉了出来,不顾对方的骂骂咧咧一下坐了进去。
“快开车!”冷冽因疼痛而面目狰狞,那股阴鸷的气息,让司机吓得不轻。
“去……去梵……净……峰。”冷冽虚弱地说完,就闭起眼睛。
司机从后视镜里窥视着他,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弱弱地问道:“你没事吧?看你好像病得不轻,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笑话,他就是从医院里出来截停他的车,现在他还要送他回去?这个司机是有病吧?
冷冽蓦地双眼睁开,紧盯着司机的后脑勺,那股强势的眼神犹如一把把利剑射出。
司机立马吓得紧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一脚油门踩到底,以最快的速度朝凡净峰驰去。
另外一个世界……
冷冽家的密室里,穆渊清焦急地等待着,不停地在密室里踱步,又不时转眼看看墙上的时间。
只剩下5分钟了,冷冽怎么还不醒过来,该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吧,不不不!不会的,他不会出事的,他一定会赶回来的,一定会的!
穆渊清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美丽的脸庞也愁苦无比,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去抚平她那紧锁的秀眉。
突然,密室内白光一闪,身穿白袍的尊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穆渊清身后。
“渊清。”尊者浑厚的嗓音响起。
“尊者!”穆渊清大惊,一个转身,双腿跪地,胆怯地低下头不敢正视。
“好大的胆子,竟敢趁我不在偷取秘丹!你可知这样做会害了他啊!”尊者气势威严地谴责道。
“弟子知道错了,弟子恳求师傅救救他,弟子以后再也不敢了,师傅……”穆渊清急忙认错,跪在尊者身前不停地叩拜着。现在她只希望尊者能有法子把冷冽救回来,要不然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还敢有以后?”尊者怒目一瞪,生气地一甩衣袖,大声斥责道。
“不敢,不敢,弟子不敢了,师傅,求您快点救救他吧,师傅!”穆渊清声泪俱下。
尊者哼了哼,转身在冷冽旁边盘腿而坐,疼惜地看了看他,随即便开始施救。
冷冽是他为数众多的守护者之中最为看重的一个,他性子冷淡,寡言少语,对情感更是淡漠,让他一直以来都很放心。这次难道是他估计错了吗?他过于轻视情感的力量了吗?他现在真的是后悔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冷冽去渡这个情劫,他以为他能过得去,可万万没有想到……
尊者心中满是矛盾,对于冷冽他是万分的器重且爱护有加,所以这次才能让他打破原则地来拯救他。
梵净峰山脚下,一辆出租车快速从远处驶来,刚一停妥,冷冽就把手上戴着的一块表迅速摘下丢给司机,然后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往树林子里跑去。
司机下了车子站在门边,看着冷冽东倒西歪的背影,摸摸了自己的脑袋嘴里咕哝道:“真是个奇怪的人,莫名其妙。”说完便坐进驾驶室驾车离开。
冷冽步履蹒跚地来到那条小溪边,走到刚才来时的地方盘腿坐下,闭起双眼深呼吸,放空思想,随后让注意力都集中在呼吸上。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伤口崩裂开来,冷冽紧咬着下唇,伸手用力按压住伤口处,只见鲜血从他修长的指缝间流淌而出,才片刻的功夫,地上一片殷红,鲜红的血早已染透了他的衣服。
冷冽强自镇定,再次闭上眼睛,排空脑中的一切杂乱思绪,一遍遍地尝试深呼吸,只将注意放于呼吸吐纳之上,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终究凝聚不了全身的意识,难道这就是普通人和修行者之间的区别吗?
莫非他真的要被困于此,再也回不去了么?
正在冷冽心有不甘而又无能为力之时,天空中一道光束劈开蓝色的天幕,犹如醍醐灌顶一样从冷冽的头顶直贯而入,顿时他的身体感觉到一阵热量伴随着高频的振动滚滚而来,全身上下也开始渐渐有汗水渗出,随着这股振动频率不断地加强,冷冽身上冒出缕缕白色的烟雾,突然一阵强光刺眼,随后便两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仿佛已经过了千年,冷冽只是沉沉的睡着,没有醒来。
他只感觉身处的地方很温暖,很想就这样睡着,不过心中总觉得牵挂着什么,又努力的想醒来。
记不清是第几次了,冷冽感觉自己口中被灌入了一种味道奇苦的药汁,而这一次他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下意识的想抗拒喝药,可终究因为虚弱而抵不住有人往他嘴里灌,所以一下子就被呛到,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或许是咳嗽牵动了全身的震颤,冷冽原本模糊的意识也越发的清醒。
他感觉到有人在给他轻轻地拍着背,在这个动作的帮助之下,他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了身上盖着的柔软的被子,看见了熟悉的屋子,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里……他忽然想起来了,他回来了,他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他的家。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测,一张精致白皙的脸蓦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此刻这张脸的表情从原本的担心、紧张逐渐转变成欣喜、激动。
“冷冽,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穆渊清喜极而泣,激动地一把将冷冽紧紧拥住。
“我……我怎么了?”冷冽只觉得自己非常虚弱,连说话也软弱无力。
他明明记得自己怎么也聚不起意识,入不了定,他很疑惑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是尊者施秘法救你回来的,为此他耗费了很多修为和精力。”穆渊清扶他靠在床头又替他在身后加上一个软软的枕头,拿过一旁的纸巾轻轻地帮他擦掉嘴角的药汁,幽幽地说道。
冷冽很吃力地问了一句:“尊者呢?”,他现在只觉得有许多的亏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回梵净峰了,他让你好好在家修养。”
好好修养对他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修养什么狗屁身体,他必须尽快让恬芯意识到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个梦境,他必须让她尽快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