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们不用参加这次的会场。”
男人冷而沉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响起，让丛雅不解的低头看去，对上那双沉静的深褐色眼眸，下意识的抿唇一笑。
她重新盘腿坐下，任由顾少凛手动为她擦拭湿发，“既然顾先生不着急，那我也就不急了——但是大会场还是要去的。”
她着重强调了一番。
话里话外都是大概类似于“我们不着急，可以不按时，可以迟到，但是大会场必须要去。”的意思。
顾少凛见她振振有词，目光下移到她白皙的脖颈，“你的秘密会迟到。”
丛雅一怔，心中略一反应，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顿时沉默下来。
她抿着嘴唇，手指也绞在一起纠结着，一双澄澈的眼眸闪烁着，恍若随时都会逝去的星星，“.……如果不是顾先生提醒我都要忘记了。”
她以一种恍然的语气开口，轻而柔和。
陆九带来的地毯是黑白两色交叉的图案，款式老旧的落地灯散发着幽幽的昏黄暖光，落在上面晕染出一片橘黄色的痕迹。
丛雅的目光怔怔的落在那一片。
她没有等顾少凛开口询问，抢先开口道：“这里是我曾经的秘密基地——有一段时间，我都依靠着这里存活。”
存活？
顾少凛擦拭头发的手微不可见到一顿，深褐色的眼眸中凝聚着晦暗的光芒，他再度望向了书架柜上的锦盒。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被称之为“存活”呢？
这很奇怪。
关于丛雅的从小到大的经历都被顾老夫人派人调查过，而关于这些都被整理好的资料会送到他的手上，除了他亲自派李鸣调查一件事情.……
丛雅生活在孤儿院，十三岁被领养，十五岁再度成为孤儿，靠救济和补助金半工半读自己考入了大学，十八岁被丛家找回——这都是顾老夫人查到的。
除非……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捧着那头乌发轻缓的擦拭，深褐色的眼眸微微闪烁，竟生出一丝不明的意味来。
丛雅没有察觉顾少凛的心绪，她仍旧在叙说自己的曾经，“我在这里待过三个月，最危险的时候，天窗的外面被蒙上黑布，只有蜡烛可以照明——落地灯是后来才添进来的。”
“我那个时候见到落地灯很开心，因为蜡烛的光实在太小了，很容易就会灭掉，蜡烛一灭房间就会很黑，所以我在夜间会点很多支蜡烛照明。”
她的声音很轻快很自然，完全听不出当初的害怕。
试想一下，一个小姑娘因为未知的危险而不能接触外界，只能小心翼翼的龟缩在暗室里，甚至因为黑夜的来临没有照明的道具只能点燃数支蜡烛来支撑？
孤零零的环抱着自己，周围无声无息，安静时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到了深夜的时候，为了躲避未知的危险的探查，只能小心翼翼的点燃蜡烛，盯着飘摇的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好像看见自己伶仃的人生一般。
精神又会不会崩溃？……
顾少凛似乎察觉到什么，他的手指挑起丛雅一缕半潮半干的头发，“这里没有厨房。”
没有食物没有厨房，是怎么做到饱腹的？
丛雅低低笑了下，她回头望向男人，漂亮的眉眼舒缓着，被挑起的头发滑落，橘黄色暖光下的浅浅一笑竟格外动人心魄。
她缓缓开口道，“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帮了我。”
长长的睫毛掩去眼中变化的神情，漂亮的脸上明明没有表情，或者明明是几乎淡到没有的表情，却分明能让人看出她的悲伤。
顾少凛眼眸里看不出情绪，他凝视着眼前人的侧颜，薄唇勾出冷冽的弧度。
男人的深褐色眼眸向来温和，此刻虽然依旧平静而温和，更像是一头猛兽咬碎了牢笼正蠢蠢欲动，“你们关系很好。”
他以一种疑问的方式说出笃定的语气和口吻。
丛雅似乎察觉出顾少凛话里情绪的不愉快，她轻快的笑了笑，眉眼弯弯，“顾先生是吃醋了吗？”
很漂亮。
笑起来像是盛开的娇花，适合被人捧在手掌心里呵护。
顾少凛抬手，潮热的不容忽视的温度定定落在丛雅眼尾的位置，仿佛一把火烧起来，“你瞧你，总是这样试探我的真心。”
他俯身，将吻稳稳烙在丛雅唇上。
极尽缠绵的厮磨时，仿佛能听见谁的一声低低的叹息。
丛雅半倚在顾少凛怀里，眼尾泛红，呼吸不匀。
她侧着脑袋，放肆伸手的推开男人的脑袋，话里终于浮现出真实的笑意，“顾先生待我很好，所以我喜欢顾先生，是真心的喜欢。”
话音落下，她转了话题。
“顾先生有所不知，我的朋友救了我很多次。”
她垂着眼眸，话音里似乎有着淡淡的怅然若失，“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我身边，一次一次又一次，他像是童话故事的王子，又像是英雄，总能救我于危难时刻。”
恍惚时刻，丛雅的耳边再度响起那熟悉又遥远的声音——“我是你的骑士，不要怕，我可以为你抵挡所有的灾难。”
她苦涩的咽下梗在喉咙的哽咽。
丛雅蜷着腿，伸手环住，只留给顾少凛一个无言的背影，“他说是我的骑士，会帮我挡住所有的灾难，我那时候很害怕，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会遭遇那些不幸的理由，但是我想活下去。”
“我也相信他，他总是无所不能的。”
顾少凛微微眯起眼眸，在顾老夫人调查里的丛雅，并没有这么一位“朋友”的存在，她总是孤僻且不合群的小怪物。
他没有打断丛雅低低的话语声，反而以一种温和的声音，似乎在安抚她，“这是很美好的友谊。”
实际上，男人的心里不悦到了极点。
难以言说的情绪以及从未有过的酸涩感在心里作祟，他压抑住这种情绪，用极其公事公办的态度安抚，或许也在安抚他自己。
丛雅并没有察觉到顾少凛细小的情绪变化。
听见“这是很美好的友谊”时，她勾起了唇角，是很温情的笑容，“是啊，是很美好的友谊，我会永远怀念那段逝去的回不去的时光。”
顾少凛似乎从这句话中察觉出什么。
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开口道，“你的朋友也会怀念那一段难忘的时光的。”
丛雅仿佛没有察觉出男人的试探。
“不会的。”她将脸埋到膝盖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他再也不会怀念那段时光了……”
顾少凛意图引出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