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尸首都是越深越好,越不容易被人发现越好。
可翠儿的尸首恰好相反。浅坑在下过雨后显得更加低洼,尸身稍露出来些就被路人发现。
分明是有人后面特意埋到这里的,方便尽快被人发现报案。
“凶手是故意这样做的。”
宇文霄的眉目染上几分锐利之色,“走,往前面走。”
宇文霄一行越往前走越偏僻,坑坑洼洼的地已经没办法用轮椅推着宇文霄向前了。
梅英索性举起轮椅,继续往前。
“梅护卫牛逼。”李正直竖起大拇指,话一出口就被宇文霄瞪了一眼。
“朝廷命官,什么措辞?”
李正直干笑一声:“这命官也不大。”代表不了朝廷。
啧,中年人就爱酸话连连。
宇文霄一行很快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庙宇。
庙宇大门破败,里面的堂屋却收拾得整齐干净。
尤其是庙宇里的菩萨金身,似乎才修葺重塑过,金身闪闪发光,特别显眼。
宇文霄在破庙里转了一圈儿,轮椅停在莲花座台旁,手指轻轻捻了一下散落在莲花坐台旁边的金粉末,直眉微蹙,艳丽的朱砂痣越发夺目。
“哎,你们是干啥的?”
突然,一个扛着锄头的农家大哥出现了,他一脸警惕地望着众人,扬起手里的锄头对准大家:“你们别乱来啊!不许打我们菩萨金身的主意!”
大腹便便的刑部员外郎李正直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什么话?本官乃是从五品员外郎,这位乃是堂堂宇文世子,谁稀罕你们菩萨身上的那点金身?”
农家大哥没想到乌泱泱躲在这里的一大帮子人竟然这么有来头,他瞪大了眼睛忙不迭说道:“原来,原来是大人们。”
农家大哥赶紧把锄头放下:“对不住,对不住,我们乡下人没见识,不知道诸位大人来了,冒犯了,冒犯了……”
“进来回话。”
宇文霄转过身,冷冽如清泉的嗓音、清贵俊秀的面庞同破破烂烂的庙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
农家小哥见眼前轮椅上的青衫公子气势如此强盛,眼神更加忐忑。他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大人,你有什么吩咐?”
“是世子爷。”李正直没好气地纠正道。
农家小哥赶紧点头:“是,世子爷,世子爷。”
“这菩萨的金身是你们塑的?”
“不是我们!是一位夫人。她说为了给村子里的百姓祈福、保佑大家平安顺遂,也能为自己积德行善,没有任何条件帮我们重塑了菩萨的金身。”
农家小哥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有很多讲究的词儿都快学不上来了。
他倒挺朴实,把那良善夫人的原话记了个十成十。
宇文霄闻言点了点头,转向李正直:“李大人,把周夫人的画像给他看看,是不是这位女菩萨出的银子?”
农家小哥一看,还真是。
他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是的,确实是这位!”
清亮锐利的寒眸迸射出淡淡的精光,宇文霄终于明白一切了。
“胡大,你跟着农家小哥去把所有为那女菩萨塑金身的工匠找来。他们用了什么料、活了多少泥,事无巨细,全都记成口供。”
“李放,去周围走访一下,确定周夫人每次出现的日子是哪天,统计好报回寺里。”
“剩下的人,将菩萨抬走。”
宇文霄句句令下,将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听要带走菩萨,农家小哥惊了一跳:“不是,世子爷,您把菩萨抬走了,我们就没有菩萨了!”
端坐在轮椅上的清冽男子侧身回头,眼底皆是清明冷冽:“放心,很快就还回来。”
说完,他便同护卫一起上了马车。
这架势,是准备立刻走人了。
刑部员外郎李正直一脸懵逼,直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世子就突然知道了。
知道啥了?
是不是知道的也……太快了!
知道众人坐上马车回京,李正直都一脑子问号。
“世子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正直岁数不小了,要拉下脸向一个后生请教实在臊得慌。
还别说,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当尚书都是吃干饭的。
怎么啥玩儿都反应不过来!
“一会儿李大人就知道了。”
宇文霄神色笃定地敲了敲自己“毫无知觉”的腿,沉声道:“验证之后,就能见分晓。”
李正直:“……”
得,感情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他是咋回事。
晚间,平疑狱衙门一直亮着灯。
吴悦晚膳后回来,就被师爷重新叫回大屋来干活了。
有人陆陆续续地送口供进来,江小瑕奋笔疾书整理,吴悦在旁边归类。二人一起等待宇文霄和李大人回来。
亥时二刻,宇文霄等人带着一尊金身菩萨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那动静儿可太大了,不少在大理寺值夜的差役都悄然围在一旁看热闹。
“嘿,平疑狱衙门真是啥新鲜事儿都有啊!”
“那可不,为了破案都把菩萨给惊动了!”
“哈哈哈……”
大家说话的功夫,世子爷已经被梅英从马车上抬下来了,他清冷如芒的眸光一扫,那些看热闹的差役立刻停止了嘻嘻哈哈,作鸟兽四散。
李正直腆着大肚子下马车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大家赶紧溜的背影。
李正直:“……”
见鬼了你们!
“世子爷回来了!”随着差役一声通禀,吴悦丢下仍在奋笔疾书的江小瑕,快步走到院子里。
“世子爷,我有很重要的线索要……”
她话说到一半儿就愣住了,因为宇文霄主仆身后,几个差役驮着个巨大的金菩萨。
好像……世子爷已经找到线索了。
“怎么了?”宇文霄见吴悦不说了,神色一紧催促道。
“没什么,”吴悦弯了弯眉眼:“世子爷好像已经知道了。
宇文霄瞟了一眼身后的菩萨,眼底划过一抹得意:“嗯,此行颇有收获。”
李正直:“……”对不起我只收获了一脑子问号。
一行人进了大屋,吴悦将从翠儿身上采集到的两种泥沙对比也放在了宇文霄面前。
“翠儿是被腻子水泥灌入身体窒息而死。”吴悦点了点其中一个茶杯里的水泥。
“她剖尸处的泥沙,是河塘附近的,不是水泥。”
宇文霄挨个过目,略一颔首:“原来如此。”
这就是吴悦之前想说的。
“所以,世子爷去了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对吧?”小姑娘歪歪头。
她看到菩萨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翠儿死亡的第一现场,被世子爷搬回来了。
“是,不仅有发现,还带了证物。”
宇文霄哑然一笑,也不跟吴悦卖关子,将两个牛皮纸包递过去,沉声道:“我们要破案了。”
“凶手是周夫人吧?”吴悦接过牛皮纸包,多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