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紧地将耳机塞在耳朵里,脑子里充盈着美妙的曲子,一弦一调都如涓涓流水温柔地滤过他的心房,她的曲子虽然透着淡淡的忧伤,给人一种对生命有遗憾的感觉,但也是那么让人欲罢不能。即使让他悲伤,却也让他无法抬起手关闭音乐,终结这场难以言语的伤痛。
冉熙一直看着远处,何其被关了禁闭,不准出门,连上学都已经不允许了,她只是来送曲子的吗?她咬咬唇,恐怕又不只是这样,想见他的心情溢满胸口。
“这段曲子,好伤感……”何其摘下耳机,缓缓来到窗边的人身边。
冉熙轻轻偏了一下头,“是吗?我觉得还好。”
他的感官又触到了,她的冰冷还是没有完全融化,总是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显露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她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门?”她终于看着他说话。
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父亲只说要关他,没说准备关到什么时候。
没有理由的安静下来,连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很清晰。
突然觉得,没有温度的冉熙就像是有剧毒的黑蝴蝶,美丽却危险,没人知道它停下来是为了休息还是为了戏弄路人,究竟怎样,她这只妖艳的黑蝴蝶才会真正的放开自己翱翔一次呢?
从那晚起,她总会在夜声人静的时候翻进他的窗子,就是单纯地注视他的睡颜。人类困了可以好好的睡一觉,给烦恼打上一个结,那如果是像她这样的“人”,该如何做呢?
一个星期后,公西家起了一阵激烈地争吵,争吵之后,何其可以出门上学了,可脸上也留下了父亲招呼过他的痕迹,嘴角的乌青格外的扎眼。
“嘿,兄弟,这么久没来上学,一回来脸上还挂彩,怎么着,打架住院啊?”凌烁在街上勾住他的肩膀,戏谑地笑着。
何其苦笑了两声,反勾他的肩膀,“你懂什么,这叫‘父爱’,知道吗?老土!”
“是是是,我老土,谁叫我……”凌烁忽然停止了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
何其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两个女生正从远处走来,当他看清那两个女生时,他按在凌烁肩膀上的手猛地收缩了一下。她们没有看过来,在第一个路口的时候拐了进去,这个举动更是让他加重了手的力度,这两个,怎么会……
“怎么样,这两个妹是不是很正点?是不是和你的那个什么即墨的女的有的拼啊?”凌烁好像很得意,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拐角,反而加快了脚步。
何其显得有点僵硬,跟着凌烁往前走,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心跳已经超过了他稳定的心跳,手心也有一点冒汗了,快到学校之时他掏出了电话,摁下冉熙的号码。
“什么事?”她很快接起了电话并发出疑问。
他望望走在前面的凌烁,握紧了电话,“独孤家的人进了学校,我看到了!”
片刻,香槟色的跑车又被从车库里赶出来,这一次,后面还跟了一辆宝马,速度都非常快。
“该死的!”冉熙站在何其的教室外面狠狠地咒骂着。
泉桑和泉姬坐在后排,只看着她们的嘴唇动了动,两个人就一齐往窗外望去,旋即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友好地向冉熙打招呼。
冉熙的所有判断神经迅速做出判断,她们的笑容没有想像的那么善意。
凌烁托着下巴看着泉桑,她的笑,她的美丽,已经让他中毒了。
铃声渐渐。
泉桑靠在走廊的墙上,似乎很是自然,对过往的人视而不见,专心致志地修剪着指甲,时不时还理一理头发,那金黄色的头发散发着淡淡危险的气息,却也诱惑着别人靠近她。
冉熙往四周望望,敏锐地看见凌烁在拐角处探出脑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泉桑,何其则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即墨老师,是找我有事吗?”泉桑甜甜一笑,撒娇似的。
冉熙的视线转回她脸上,往前走了一步,冷若冰霜的脸庞尽量发出温柔的声音,“你不觉得你出现在这里是场天大的意外吗?”
泉桑笑的更加灿烂,将唇移到冉熙的耳朵边,手还微微挡着,“你难道到现在还不知道吗,冉熙公主?我很喜欢,人多的地方!”
冉熙迅速握住她的手腕,这个家伙果真没安好心!
“即墨老师,我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上课!”蓦地,泉桑害怕地悄悄弯下身。
凌烁见泉桑的可怜状,便飞快地冲到冉熙边上,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凌同学有事吗?”冉熙将目光洒在他身上,松开了手。
他看着泉桑渴望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尴尬地说,“即墨老师,那个,有其他老师找泉桑有急事!可以,让她去吗?”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明显的底气不足。
冉熙知道他在撒谎,可是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戳穿他的谎言,反是点点头,“可以,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话音刚落,凌烁匆匆忙忙地对泉桑使了个眼色就转身离开,泉桑跟着走了。
何其过来捏捏冉熙的手,“凌烁很喜欢她。”
冉熙不以为然,“我知道,他会是泉桑下一个猎物,不,应该说是,泉桑的下一个男人,下一个被利用的玩偶。”
他紧张地抿了下唇,凌烁会是下一个猎物,下一个玩偶……
临近半夜,何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冉熙依旧没有出现,只有点点星辰和他做伴,他无聊地靠在床头,迷糊间正要睡着,有人敲了敲门。他正准备应声,樊律的头就探了进来。
“爸,有事吗?”他坐起来,借着台灯的灯光打开了大灯。
樊律赤着上身,还沾着些许水珠,像是刚洗完澡,表情严肃。“我们谈谈。”他关上门。
许久,何其没有询问,樊律也不先开口,两人僵持在房间里。忽然一阵风吹进窗户,带了一点淡香,何其自然而然地皱眉,怎么这个时候来?现在……该怎么办?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樊律终于开口了,严肃地表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是加重了几分。
何其避而不谈这个问题,保持沉默,眼睛在偷偷往窗外瞄,他知道或许冉熙现在正趴在外面听他们父子俩的谈话,说多错多,还是保持沉默吧。
樊律见他不说话,在一旁继续说,“何其,我培养你,训练你,不为别的,就为了让你继承我的事业,现在呢,你居然用我教你……”
“爸!”何其不耐烦地打断父亲,“我没说不继承,只是我不与冉熙他们为敌而已,这有什么错?”
“难道没错?你是想拿生命和我赌一个嗜血成性的魔鬼是否会杀了你吗?”樊律的嗓音放大了,想把一字一句刻在他的心上,“你是一个人类,一个有血有肉有家庭的人类,你这个样子让你母亲怎么办?你就是在玩火自焚知道吗!?”
他舔了舔唇,不知道说什么好。父亲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的确和玩火没有分别,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这个火苗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有可能就会将他焚烧,尸骨全无。
之后父亲还说了什么他没有去听,连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只是想着,有没有可能,他的选择是错的,他不能失去父母。又或许,放弃,才是他最大的过错呢?同样……
“本以为我知道了你的选择,果真,只是我的自以为是而已。”冉熙坐在书桌上,面无表情的雪白的脸庞蒙上了初见面时的冰冷,打断了他心里的自言自语。
他抬眼注视她,在与她视线相接触的瞬间,心里便继续说出了下文。
同样……她也是他所不能失去的。
“可能命中注定,我们的生活不可能融在一起。”她缓缓走到床前,弯腰拿起了那块血色水晶,放进了口袋。
何其看着那块水晶进了她的口袋,他没有伸手阻止,反是笑了。
“结束这场游戏吧。”冉熙环顾着四周,每一寸都看得清清楚楚,“好聚好散。”
“你以为我会信吗?”他从后面环住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我不介意你拿走水晶,但是既然很快我也会拥有,你又何必拿走呢。”
明明只要动一点点就可以摆脱的手臂,现在却依旧牢牢抱着她,她还是没有说服自己。时间不长,心中的烙印却很深。
“我爱你,冉熙,你相信我吗?”何其让她直视他,令她挪不开视线。
冉熙看向他的目光灼灼,不是一直都很相信他的吗?为什么现在会动摇?又或许,她只是更相信亲情而已?
何其俯首笑笑,不等她回答就拉着她爬上窗架,“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没有来过这里,这个城市她已经很熟悉了,但没想到在与家里完全相反的方向的森林里有这样一间坐落在坟墓边上的小屋,显得很陌生。
“这间屋子是我奶奶的,她是最疼我的人,只不过,她已经去世很久了。”何其推开了已经很古老的门,“来,进去看看。”
屋子里几乎没有灰尘,安安静静的,也整整齐齐的,门前就是一张大床,被子上绣着一对龙凤,虽然已经褪色,但还是存有神韵。床边的柜子是玻璃的,里面的小饰物看得清清楚楚,还有一些普普通通的石头当做宝贝一样用丝绸包起来,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一张残破的桌子伴着两张椅子放在屋子的正中央,上方是一个吊扇,一样没有什么灰尘。
一定有人经常来这里打扫。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盘磁带,看着上面的标签,这盘磁带的历史不是一般的久远了,估计在还没有何其,甚至在何其他父亲还小的时候就有这盘磁带了。
“这是奶奶在与爷爷结婚时,爷爷送的礼物,上面是爷爷唱的当时最流行的几首情歌,奶奶一直很宝贝,尤其是在爷爷去世后,她更是宝贝的不得了。”他接过那盘磁带,抚摸它的动作很缓慢,很轻柔,“柜子里的东西都是我爷爷送给我奶奶的东西,她宝贝了一辈子。”
冉熙凝视他片刻,“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他放下磁带,深吸一口气,反身握住了她的手,紧紧锁住她的视线,她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不自主的转开脸。
“看着我。”何其用手托住她的脸。
冉熙瞅着她的脸庞,带她看间房子她就要跟着他?她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奶奶曾经说过,如果喜欢就不要放手。她爱爷爷,即使是爷爷去世了,她也愿意在他坟边守到她老去,死去,然后和爷爷葬在一起,永远只有爷爷一个男人。”他再次深呼吸,掩盖谈起奶奶的悲伤,“我也要这样守着你,做到永远只有你一个女人,好不好?”
冉熙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刚才真的说了,一辈子只要她一个女人吗?
“我爱你,冉熙,相信我好吗?”他加重了说话的语气,将她又拉近了他一些。
更加靠近了他,他温暖的气息轻轻抚着她的肌肤,混着淡淡的男人气息,一点一点侵蚀她心里的防线,想到这,她嘲笑了自己一下,她都已经这样了,还有心吗?
“冉熙,如果可以,我愿用生命来换你留在我身边……”说着,他搂着她,把她的头轻轻按在离他的侧颈最近的地方,只要她一张口就可以结束他的生命。
他不再说话,冉熙缓缓吸了一下鼻子,他的香味冲击着她的嗅觉。
“冉熙,我知道我太弱小,别提保护你,就算是不拖累你我都很难做到,可是我愿意为了你去变得强大,为了你做任何事,就这么一次,你信我,好吗?”何其亲吻着她的头发,“信我……好吗?”
我信,正是因为相信所以为难,所以犹豫,所以有所牺牲……但如若不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那我……
许久,冉熙终于踮起脚尖将唇贴上了他脖子的动脉处,用舌尖快速地舔了一下,“你死了,我岂不是又要一个人过百年,我才不做这种亏本的生意!”
何其蓦地松开一口气笑了,低头吻她的脸颊,只要能永久,他此生别无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