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儿还太小,你不能带她走!”
“离我远一点儿,死女人!”
婴儿的哇哇啼哭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地呵斥,哀求的女声再一次响起,却随着“咚”的一声,突然硬生生地折断了。
“夫人!”侍女惊慌失措地跑过去到墙角,扶起了瘫在地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过二十出头,但是却非常憔悴,清瘦的发丝左一道右一道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求你了,夫君……把圆儿留下……”女人跪着挪了过去,试图用自己的脸去贴面前男人的小腿,但是再一次被踢开。
“不要碰我,我看到你就烦!”男人凶巴巴地吼,“我告诉你,穆池,这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你的大小姐脾气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忍过来的吗!”
男人的声音震耳欲聋,怀里的婴儿哭得更响亮了。
这并不是穆府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争吵。在三年前,也曾发生过一次这样激烈的狂风暴雨。当年的她也是这样跪在这里,求她的父母同意他们的婚事。她还记得当时父亲失望又严厉的脸。她的母亲一语不发地在角落里抹泪儿,有点像她现在的样子。而她向父母郑重地承诺:他的爱人,一定会对她好一辈子。
没想到,他们成婚短短三年,一切就都变了个天儿。
她的父母先后去世,以前待她如珍宝般的夫君,也慢慢地开始夜不归宿,整日流连于烟花场所。
“当年我为了追求你,费劲了心思,你说喜欢山上的丁香花,我花了两天两夜跑到山上去采下来赠你!”男人的唾沫喷了出来,“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拍拍良心就说吧,但是你别忘了,我是个男人,我也有尊严!”
被称作穆池的女人不出声了,她的双眼绝望地一闭,落下两行直泪。
“当年你父亲有多难为我,你可知?还要我当赘婿,他不就是嫌弃我穷吗?现在好了,老子忍辱负重多年,终于出人头地了。你呢?你父亲已经死了,你再也管不了我了!成婚三年你就生了个便宜丫头,还整日善妒,老子连去云吉班喝杯酒你都不让,是可忍孰不可忍!”
男人越说越气,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拔腿就要走。
“把圆儿留下!”穆池突然从地上跳起来,犹如一只凶猛的母狮,呲牙咧嘴地拦路,准备抢过男人手里的婴儿。
可是男人猝不及防,没想到她还会有这么一招,一下子松了手。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放慢了,那个软软的布包跌落在地上,奶声奶气的哭喊瞬间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愣了。
男人错愕地看了看地上的软布包,上前几步去,试图用手去掀开已经静止的布包,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你……抢什么抢啊!都怪你!”男人撂下这一句话,就快步逃走了。
侍女和家丁急哄哄地一拥而上,结果所有的人都同时沉默了,最后终于捧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奶娃娃,已经不动了。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啊——!!!”
穆池盯着这个软布包,无法控制地尖叫着,似乎要用尽全部气力,让懦弱的自己灰飞烟灭。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夫君杀死了她唯一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才刚刚足月。
她一口气没上来,天旋地转的感觉就席卷了她,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浓厚,缓缓地没入黑暗。
最后,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后脑结结实实地撞击到了地面,声音可怕,但是又没有声音。
“夫人!”
“快,请大夫!”
穆池眼前的最后一幕是侍女和家丁们惊恐又慌乱的神色。还有那些忙不迭的腿,似乎自从她的赘婿郎君来了之后,就永远也没有闲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