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皇自己,则将身体化作一道炽烈的元神之火,缠绕渗透进兽母的身体,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融化掉穿透她心脏和肩胛骨的魔链。
兽母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呻吟,然后,不可思议的坐起身来,抬起胳膊摸摸自己的肩胛骨。
“我真的恢复自由之身了吗?”她喜极而泣,迟疑着站起来,抚摸自己的心脏部位,也已经完好如初。
牢狱已经不见,锁链也全部消失,而她的身子,也已经被彻底治愈。
站立在茫茫血池中的黑石祭台上,她扬起手来,对着狂喜天空大笑:“哈哈哈,我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真好,能够随心所欲行动的感觉真好。”
然而,狂喜也只是短暂的,当她的目光从我们所有人身上掠过时,她问:“那个畜生呢?”
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所以齐齐保持沉默。
她的笑声渐渐僵在脸上,声音里再一次有了颤抖:“那个畜生去了哪里?快说,否则我杀了你们!”
她一扬广袖,掌心里溢出红电万道,幻做一条游鱼般的圆弧,一声霹雳,在数百丈的高空炸响,大地轰然震颤不已。
众人无不脸色大变,她的法力,显然绝不逊色于蚁皇,甚至,比儿子还要厉害一点。
我赶紧开口,声音有些唏嘘道:“蚁后,蚁皇他已经化为元气之火,融进你的身体,与魔链一起抵消,湮灭。你……再也不用生他的气了。”
她愣了好半天,似乎满腔难以发泄的躁怒和悲愤:“畜生,畜生!你竟然就这样消失了,你让我如何报这八千年的噬心仇怨?!”
风寂忽然开口:“他将元丹给我,又强行耗尽最后的精力闯进血狱,本来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没有多少时日可活。蚁后,你无须自责。”
她颓然后退两步,茫然自问:“他连力量之源的内丹都不要了?那么他今天来,就是打算和我同归于尽的,不过有感于小麻雀和她这情郎的举动,才临时改变主意,甘愿自己一个人去死,而救了我?”
看她情绪颓废又激愤,我赶紧劝慰道:“蚁后,他是你的儿子,就算在最初为了权位,对你绝情绝义,然而我想,在这漫长的八千年时光里,他未必没有悔意,没有心疼。可是,你对他积怨太深重,他恐怕是不敢放你,怕放了,自己就活不了。”
“那当然,他如此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我若脱困,岂能饶了他?我一定要给他更惨烈的报复。”‘兽母咬牙切齿的说。
我继续劝说:“蚁后,如果你肯原谅他,给他一个悔过赎罪的机会,也许,你们不会互相防备摧残至此。我觉得他虽然很冷漠,也很骄傲,却也不是完全灭绝人性。你当年看不惯他迷恋一个男子,怕误了江山社稷,要改立新君。难道你没有想过,一旦另立新君,你将置他于何地?新君必会诛杀他,以绝后患。为了自保,为了帝位,也为了可以长久活着继续守候他想等的风寂,他怎能不对你残忍?是你先逼得他无路可退啊。”
“是吗?我倒是不曾考虑过这些。”兽母长长叹息了一声:“如此说来,他再绝情,也情有可原。这八千年的仇怨,也并不能算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
云开口道:“蚁后,不知你有何打算?”
“打算?”她缓缓扫视四周,将目光投向远方:“我已经太累了,不想管理政务,这个畜生也死了,而我最器重的其他七个小儿子,也被你们在隧道之中击杀殆尽。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停止这无止尽的严重违反自然规律的繁衍,将你们飞蚁一族的数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内,重建飞蚁国。”云提出自己的想法。
兽母苦笑一声:“我一个八千多岁的老太婆,哪还有这份心思和精力重建什么秩序和国家?不如按照湮月那个畜生的遗愿,将所有飞蚁灭绝,永远结束一切,也省却这无尽的烦恼和辛劳。”
“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利,”云断然反驳道:“蚁后,你不能以个人喜恶,就擅自毁灭亿万生命。”
“那怎么办?反正我是不想再挑这副担子了,要不你留下来,帮我打理这个国家?”兽母道。
“那不成!”我急声道:“云还有自己的使命,神寂陵离不开他。蚁后,你绝对不能强人所难。”
“那你们就少来左右我的决定,我想灭了所有飞蚁,然后独自行遍遐荒。”兽母遥望远方道:“昔年年少时,我就向往云游四方的生活,可惜,做了皇后,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梦想。再然后,先帝死得早,我成了太后,政局动荡,魑魅国还屡次来犯,局势凶险莫测。我就更没有了游历天下的机会,最后,还被湮月这个畜生封印在血狱祭台之上,我连移动一下身体,都痛不欲生。唉,既然如今我大难不死,又再无想要挂心之事,我总得去圆一番自己的梦想。”
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喜道:“蚁后,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
“飞蚁和魑魅,是遐荒仅有的两种高级智慧生命,你们本是邻国,应该是生死相依的邦交,互相守望帮助,才能更好的在遐荒这个远古魔兽出没的时空生存。所以,你可以考虑和魑魅族的女皇合作呀。”
“和她合作?”她一声冷笑:“怎么可能?飞蚁国与魑魅国可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啊。”
“自古时间所有物种,都不过这八个字,祸福相依,荣辱共存。”云也劝道:“蚁后,小影分析得很好,和女皇合作,不失为一个折中的良策。她有很强烈的权力欲望。而你,已经无心于天下,可你有绝世的魔法,就算放权给她,她也不敢把你的族类怎么样。如此,你安心游历遐荒,她坐拥天下,治理国家。”
她有些心动,沉吟起来。
风寂也适时开口:“这种设想不错,如果蚁后还不放心,可以要求飞蚁国拥有自己的最高执行官,与女皇权利稍微并肩。如果有特别不利于飞蚁的政令时,他有权和女皇谈判交涉协商。女皇有最高统治权,而飞蚁内部,有自己的自治权。”
兽母沉思良久,方道:“好吧,我也许可以和魑魅女皇谈谈。”
一提到女皇,我不由就想起腹部被蚁皇洞穿,并且下了最重蚁毒的时越。
虽然我对他,并无什么交情可言,但是,也没有太大成见,都是一起来遐荒历练的,同生共死过,总不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里,我问:“蚁后,可以求你件事吗?”
她收回远望的目光,淡淡道:“看在你化解我母子仇怨的份上,说吧,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
“谢谢蚁后,我可以求你救救时越吗?”
“救他?你可以重新提一个要求,救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有什么意义?”她不解的问。
“我自己没有什么需要实现的愿望,”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云:“我已经和他在一起,此生别无所求。蚁后,请你救时越一命吧。”
“还真是很少见到无欲无求的女孩子呢,罢了,我就救他一命。”兽母有些不理解的瞄了我一眼,飞离黑石祭台,落到我们身边:“走吧,回湮月的帝宫。”
看来事情正在往比较理想的方向发展,无尽的血腥和征伐,终于可以暂时平息。
我放下心来,叫无殇的魂魄从我身体里出去,收回自己的魂,随着兽母一起飞回帝宫。
这时,时越已经没有呼吸,悦天正守在床前抽泣。
真是难得,第一次见到悦天公主如此悔恨难过的模样,如果时越被救活,她应该会好好对他吧?
女皇正负手眺望四方,亿万飞蚁正匍匐在百丈之外的殿外,蠢蠢欲动。
见到兽母,所有飞蚁都往后退却,然后恭敬畏惧的伏拜下来。
兽母一挥广袖:“你们都下去吧,退回自己的地方,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攻这些人。”
“是,蚁后娘娘。”那些飞蚁潮水般退去,广阔草原又现出绿悠悠的底色。
蓝天白云,绿草野花,一阵阵清风过处,草浪起伏不已。
女皇脸上惊惧和敬畏并举,目不转睛的看着兽母。
兽母先去了时越床榻边,念咒施法,一张口,将自己的内丹分离出来一部分,凝聚成一颗鸡蛋般大的红丹,纳入时越口中。
内丹流溢出虹彩万层,水波一样,一层层融进时越的身体,在他的腹部沉淀下来,和自己的内丹凝聚在一起。
渐渐的,他有了心跳和呼吸。
悦天惊喜的对着兽母跪下谢恩:“多谢蚁后娘娘救命之恩,悦天感激不尽。”
“免了,若不是看在小麻雀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救他。耗费了我三分之一的元丹,平白无故的,委实可惜。”兽母有些痛惜的说。
悦天不敢置信的狠狠瞪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时越睁开了眼睛,他疑惑的看了看所有人,这时,兽母已经出去,和女皇协商大事去了。
他拉着悦天的手,问:“悦天,我怎么又复活了呢?”
悦天很不情愿的指了指我:“喏,就是她求了兽母,用掉三分之一内丹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