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言一纵身坐到马车上,屁股上的神经感觉搭建马车的木板表面粗糙,竖着很多软木刺,估计这马车原本就不是用来拉人的。 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起旁边闲置的一个粗布垫子,不过,她还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抓了两把硬是没抓起来。 郝言看出来她要拿垫子给自己,就把垫子拿过来。这个垫子十五寸的电脑屏幕大小,放在自己屁股下果然松软不少,就对小女孩笑笑,说声:“谢谢。”
小女孩对于这个词汇似懂非懂,瞪着圆眼睛看了郝言两眼,就转头看向前方。 如同马车的驾驶员那男子所说,这匹马不但轻松的拉动三个人,而且在男子的两声吆喝命令下,还马不停蹄的跑了起来。 马车的颠簸让驾车男子身子晃悠,他给郝言当导游:“不远处就是沙漠。那片地原来没有沙漠,只是一片地。只不过多年前刮了一夜的狂风,第二天,那里就被吹来一块沙漠。真想不通,好像老天爷给咱们赐福呢。”
郝言来之前就久闻这个传说,现在更想亲眼渐渐这片神奇的沙漠,将老天的这片恩赐,放入自己的创作之中。 乘坐了半个小时的马车,马车驾驶员一直对郝言不停说话,谈些沙漠周围的民风民俗,透着热情也透着对这片土地的自豪。 终于来到沙漠。 郝言直接从马车上面跳下来,向当初奔向海洋一样大步的冲向沙漠,在边缘朝里一跳,踩着沙漠,松软异常,犹如踩在海面上。 沙漠一千多亩,它虽然小,但是它依然是沙漠,就如人间,可以允许不同形态的存在。 郝言扑进沙子,在里面自由奔跑,弄得浑身都是沙子,他索性又把鞋脱了,在里面打滚,滚的沙子钻满衣服缝隙。 逗得马车上的男子和女儿都咯咯的笑起来。 郝言倒在沙漠里画沙子,画天空,画金色和蓝色,画完想要的素材,趟着沙子走出来,一边抖着鞋里的沙子,一边对男子告别:“我现在要去高原了,咱们再见吧。给你车费吧,你说个价格。”
男子可看不上钱,只是说:“你把那张画我们的画给我们吧,当做我和女儿的照片,我还没有过照片呢。”
郝言瞪大眼睛:“没有照片?那你和女儿她妈妈结婚的时候应该有照片吧,要不拿不了结婚证啊。”
男子卷了一根纸烟,点燃笑道:“我没结过婚。”
郝言又瞪大眼睛,按照常理寻思他是未婚先孕,和他开玩笑:“没,没结过婚?那你女儿不可能跟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啊?”
“哈哈。”
男子笑了笑:“不是从石头子里蹦出来的,是在石头上捡的。”
听到这句话,郝言的心顿然严肃起来,明白眼前的男子是捡到了一个弃婴,但感情完全是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的。这里,是冀省的最西北,人烟罕至,地域荒芜。在这样的角落,自己遇到了这样普通却真挚的情感,让自己深深震撼。 “对,就像这忽然出现的天漠,给你带来了生命的惊喜。”
郝言把速写本上的那幅父女图画给了他。 男子把画收在了自己怀里,诚恳的对郝言说:“不要去,这个时候千万不要一个人上高原,那天天气变化莫测,一会风一会雨,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的。前两年,有两个南边来的旅游的,盲目的探险,被忽然来的风雪给冻死了。”
郝言知道忠言逆耳,但来到这里就必须一意孤行,对他哈哈一笑做个鬼脸:“高原是危险,但人要往高处走。大哥,我要走了,咱们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对着男子挥手告别。 “说再见。”
男子知道是在是留不住郝言,就告诉自己的女儿。 女儿挥舞着小手,牙牙学语对郝言说:“叔叔,再见。”
说的是一口半生不熟的晋语口音。 郝言深吸了一口气,对他们微笑,转头大身上带着偏执,带着执着,打步往西北走去。二十分钟后,一个人来到班车站。班车站没有站牌,只有一块方形的半人高的石头,和一只拴在石头上的羊在嚼着地面上的干草。 等了一个半小时,风越吹越冷,郝言把领子竖起来,挡着自己的脸庞,终于看到有红白色的班车踉踉跄跄的行驶过来。 郝言走上去,见班车的车身跟纸糊的一样薄,恨不得用手指一捅就破,他就找了一个破烂的座位坐下。手抓着车身上的把手,感受着车身的颠簸摇晃。 破旧的班车颠簸着越走越高,天也越来越低,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慢慢的,车上的旅客都依次下了车,最后只剩下了郝言一个人。这让郝言想起了自己在渤海湾坐旅游公交车一样,都是自己和司机,只不过环境已经截然不同。 “你到哪?”
司机从倒视镜里看着郝言。 郝言说去高原。 司机眨眨眼:“我们脚下就是高原,这一片地都是高原。再往西北走都出了冀省到内蒙了,你坐车,总得有个具体的地点吧。”
郝言觉得相请不如偶遇,指指地面:“就,现在下车。”
郝言下了车,脚踩地面抬头一望,感觉天好像塌了一样,距离地面真低,甚至怀疑最低点只有几十米,四处都是片片枯草,在北风吹动着呜咽。 这就是蒙古高原边缘。 郝言一个人在往前走,走了一阵,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四周连鸟叫的声音都少了,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吱吱。 车轮的声响。 从身后开过来一辆越野车。 郝言看着这辆绿色的吉普车,长车身,高底盘,行走在高原上自由驰骋真的很潇洒。不过,这个时候出现在高原,不是有公事,就是回家,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是来创作写生的。 这辆车靠近郝言,里面有人问:“一个人走吗?天晚了,上来吧,一会迷路了。”
郝言见车里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短头发,刚毅的脸庞,戴着一副墨镜,就他一个人开着车。他当然是好意的,但郝言刚刚来到这里,还不想放弃双脚感受地面的机会,跟他说:“没事的,我一个人能行。走路和坐车的感觉不一样。”
车里的男人微微一笑,了解到了郝言的情怀,就开车往前走,不一会就消失在郝言的视线之中。 郝言走着走着,感觉噼噼啪啪的有小颗粒迎面打来,脸上略有些疼。他停下,抬头一望天空。 几乎一瞬间,天上乌云堆积的密密层层,天地之间的光线变得阴暗,起了大风,风中挂着细小的颗粒,周围如同挂上了幕布,都看不清楚了。 郝言前后左右的走走,视力可见度只有十米开外,再看看脚下,地面都变成了相同灰色。迷路了?他感觉自己仿佛迷路了,只能停下来,站在高原之上,对着天地大喊: “来吧,无论你有多高,都在我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