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才吃到一半，楼下传来了“咚咚”的砸门声。
没错，不是敲门，是砸门。
巨大的声响，引得四周的邻居都探头探脑的。
香婶家就在顾染的前一排，她正在家做饭呢，听到声响就打开后窗探出头，仔细瞅了瞅确定不认识后，她问：“哎！你找谁啊？是不是敲错门了？”
一男一女这才停下粗鲁的动作，回过身隔着大雪朝春婶喊：“没敲错，我找方芳啊，我是她娘家大嫂。方芳在家吧？”
春婶留了个心眼，没有回答就把窗户关了。
她暗自嘀咕，这两人怎么看起来不像是走亲戚，活像是仇家找上门似的。
方继林扯了扯自己老婆的袖子，喏喏的开口：“我妹妹可能没在家，这都敲了半天了，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女人一瞪眼睛，对着男人横眉竖目的，骂道：“要回你自己回去，我今儿要是要不到粮食，你回去就给我饿着。”
方继林被骂得缩了缩脖子，看着周围暗地里投注过来的目光，有些难堪：“美春，咱家不是还有粮吗，干嘛非要来方芳这儿借。”
童美春凶恶的盯着他，低声吼道：“你给我闭嘴！现在谁家会嫌粮食多的？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你不吃他们还要吃呢。”
看男人神色犹豫有些心动，她又道：“你妹妹家底有多厚你又不是不知道，几袋粮食而已，才值多少钱？他们手指缝里漏一点就够咱们吃了。”
说完再也不理男人，又嘭嘭的砸起门来。
顾妈和顾染快速收拾了碗筷，下到一楼看看是怎么回事。
刚打开门看到来人，顾妈的脸色就瞬间黑透。
她反手就要关门，童美春早料到了这招，一把就推开门，把瘦瘦的方继林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挤进来。
顾妈看挡不住，也索性把门开着，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顾染都不觉得冷，她心底的火气犹如埋藏多年的火种，快速复燃。
“啊呀这是染染吧？这么多年没见了，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认识我吗？我是你舅妈啊！”童美春一进来就先朝着顾染去，自以为亲切的想去拉她的手。
顾染一个闪身，不让她触碰。不禁在心底冷笑，童美春不会以为那时候她年纪小，不记事，所以先想跟她套近乎吧。
顾妈拉过顾染，指着门口就对两人说：“你们给我滚出去。”
童美春看这招没用，就把方继林推出来。
“方芳，这么多年没见了，是不是都不认识了。这是你大哥继林啊，我是大嫂啊。”
“你们给我滚出去！”顾妈似乎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忍不住愤怒的吼道：“我没有大哥，少来乱认亲戚，你们给我滚！不滚的话我叫人了。”
看顾妈这么决绝，童美春立马跳了起来。
“好啊！你们发达了就看不起穷亲戚了是吧？连亲大哥也不认了？”
童美春怎么也没想到，这才见到人，还没提出“借粮”呢，人家就要把他们赶出去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拉着丈夫一屁股坐到门口，拍着大腿嚎：“唉呀！老天爷啊！快降道雷劈死这个没心肝的女人哟，一个爹妈生的亲哥哥都能不认了。想当年，我们待她那么好，没良心啊~”
顾妈眼眶发红，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多么无耻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也对，她本来就是这种蛮不讲理、没皮没脸的人。
自私贪婪，心思恶毒。
世人都有看热闹的八卦心态，何况顾染家动静闹得那么大。
周围邻居都过来劝：“大冷天的这是干嘛呀，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是啊方芳，既然是你娘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就行了。”
香婶和王婶也来了，她们看着赖在地下死活不起来的泼辣女人，皱着眉头对视一眼。
“我知道，你肯定猜到我们是来借粮的，所以不待见我们。”童美春抹着不存在的眼泪，装起了可怜。“你是老板娘，我们就是种地的，看不起我们也是正常。我只想你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借两袋粮食给我们，等以后好了我们再还你。”
“还想借粮？我告诉你，你们休想！给我滚出去，你们这种人饿死了也是活该！”顾妈眼泪簌簌往下掉，蚀骨的恨意啃噬着她的心。
“妈！你别生气，我赶他们走。”顾染使劲压住眼底的恨意，上前拽起童美春就往门外的雪地里拖。
“死丫头，你放手！你个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童美春胡乱拍着顾染，就是不让她近身，“你小时候还在我家住过几年，我供你吃供你穿，这么大的恩情你转脸就恩将仇报……”
“你闭嘴！你还有脸说当年的事！”顾妈倏然发出一声爆吼，气得就要冲过来，被人拦住了。
“染染是跟着我妈生活，不是跟着你，我为了让你心里舒服点，还每月给你一笔生活费，你是怎么待她的？”
她声音哽咽泣不成声，香婶和王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顾染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童美春，补充道：“也没什么，就是三餐吃残羹剩饭，夏天开个电扇也要被骂，冬天开灯做作业也要被骂。”
外婆为了让她少挨骂，晚上就不开灯，点个蜡烛给她做作业。
没想到第二天，连带着外婆也被骂，理由是晚上用蜡烛让他家丢人了。
反正她们做什么都是错的。
周围的邻居听了顾染的话，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这夫妻俩。
丧良心的东西，人家爸妈给了生活费，他们竟然这么对待孩子。
童美春也没想到，顾染竟然还记得这些事。
“你……你别胡说，我哪顿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说这话亏不亏心……”
她说着还偷偷拧了一下方继林。
方继林接收到暗示，愣愣的抬头：“啊？嗯，都是好吃好喝的。”
他长了一张老实人的面孔，众人听他们异口同声的否认，心里的天平又动摇了。
“当年我吃的是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若不是还要被你们言语虐待，外婆怎么可能让我妈把我带回去。”顾染眼睫低垂，掩住浓重的恨意。
童美春被她问得有些慌，连哭嚎都忘了，傻傻的被牵着鼻子走。
“那是…那是老太太没精力带你，我当然是想你留在我家的。”
顾染冷笑：“你当然想让我留在你家，只要我在你家住着，我妈就会给你生活费，一个月3000块钱呢！我记得那时舅舅一个月工资才2500吧？”
“外婆让我回去，可不就是阻了你的财路吗？！”顾染突然语气发狠，宛若判人死刑一般。“所以你就拿污言秽语辱骂她，最后逼得外婆当夜就喝药自杀！”
听到这话，周围看热闹的男女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天呐！收人钱财，还苛待外甥女，最后逼死老母亲。
这……简直禽兽！
“童美春——你还我妈命来——”顾妈哭得声嘶力竭，也要狠狠的扑过来。
她永远忘不掉，自己身体康健的母亲捏着农药瓶子，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的样子。
童美春猝不及防的被人揭开真面目，慌忙摆手：“没有，我没有……”
顾染的视线转向方继林：“你看着她逼死你母亲，却毫不作为，你不配当外婆的儿子，你也不是我舅舅。”
顾染坚定的语气，让方继林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告诉自己，那时他也没办法的，他以后还要过日子的，总不能为了个死人让自己的家散了吧。
“都是这死丫头胡说的，我没有。”童美春慌乱的解释着，可惜众人看到方继林心虚的表现后，已经没人信她了。
“这种人禽兽不如，怎么还有脸上门的？”
“就是，赶紧滚！别脏了我们小溪村的地儿。”
“这种人只怕心肝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