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臣看了眼刘海军的蛇皮口袋，里边是一口袋矿泉水。
他点点头，“去吧。”
“好勒。”
刘海军扒开人，一步一步往外挤，这时候车门还没关，车厢里亮堂堂的。
“等等。”
林臣将他叫住。
刘海军脊背微顿，转过头来，笑道，“怎么了？”
“厕所在另一头，我看他们都往那边走的。”
刘海军扬起笑，“哈哈，对对。”
他作势调转方向，刚走一步，下一秒，他转身迅速的扒开人群，猛的一下跳下火车。
车厢里一声尖叫。
“啊！危险！”
林臣愣了一瞬，晃过神来，即刻把手伸到裤兜里。
艹啊！钱没了…
他登时站起来，扒开人群去了门口，想跳下去，可天不遂人愿，火车越开越快。
这时候再跳就是送命！
远远的，轨道旁，刘海军还在跑。
似乎是感受到林臣的视线，他回头，然后不跑了，站在石子边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林臣猛的一拍车厢，眯了眯眼，回到了原处。
“千万不要让我逮到！”
得意洋洋的刘海军还不知道，过不久他就要倒大霉了。
火车‘哐当哐当’的，到了明德市已经是中午。
林臣口袋身无分文，心情不咋利索，准备下车，没走两步，他又掉头。
把刘海军的蛇皮口袋一起提走了。
“不要白不要。”
明德市的火车站规模大，设施完善。
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广场中，林臣找了一处树荫坐下。
他把蛇皮口袋里的矿泉水拿出来，口袋垫在地上，矿泉水摆在上面。
然后又开始了他的老本行。
摆地摊。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林臣嘲笑自己，两手抱头，仰靠在背后的树上。
他心情烦，也不叫卖，给人一种爱买不买的架势。
这样生意反而更好了。
八月的天，烈日当空，不少人渴的嘴巴都起了皮。
这时，一个年轻姑娘跑过来问，“叔，多少钱一瓶？”
‘叔’？
这句话即刻把林臣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艹！他有这么老？
“一块，只收零钱，没钱找零哈。”
林臣不冷不热的讲。
小姑娘转身朝后面大吼，“妈，这边有一块的。”
由于是火车站，许多商品加了价，一块钱的娃哈哈卖成了一块二。
小姑娘这一嗓子，不仅把她妈吸引过来了，还把周围的路人也吸引过来了。
“是娃哈哈，我要两瓶，钱给你。”
林臣漫不经心的接过钱，抬了下下巴，“自己拿。”
“我也要一瓶，妈的，渴死我了，这鬼天气！”
一个胖男人不停擦汗，丢了一块钱在蛇皮口袋上，拿了瓶矿泉水就走了。
紧接着，又断断续续来了很多，不到两个小时，三十瓶矿泉水就卖完了。
赚了30几块。
而全程林臣几乎没怎么讲过话。
这种快销品也没啥好讲的。
他心里装着事，眉头就没舒展过，收起钱装进裤兜里。
就是丢钱那个裤兜。
他像是赌气，非要装在这儿。
“有本事再来偷啊？”林臣骂道，捡起蛇皮口袋叠好，放进军绿色布包。
指不定这张蛇皮口袋就是今晚的床了，他这样想着，朝着广场的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
两个小时后，天已经不那么热。
“就是这儿了。”
林臣拿着地图和地址，仰头望着面前的小洋房。
地址是他让程勇给叫人查到的，名气大的人，要查他们住哪儿不难。
这片是富人区，叫明德洞，房子是独栋。
林臣按了三下门铃，过了几十秒，门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太婆，身子骨清瘦，头发发白，梳的整整齐齐，挽在后脑勺。
“刘先生这些日子都不见客，回去吧。”，她公事公办的口吻说。
林臣挑眉，似是毫不意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递过去。
“您能帮我转交给你们家先生吗？我想他用得到。”
老太婆瞟了眼林臣手里的小布袋子，以为又是什么礼物。
他家先生不爱收礼物。
这般，她抬眼望他，“你自己去交给他。”
话落，她关上了门。
林臣舌头舔了一圈后牙槽。
“主人仆人都这么难搞啊？”
这事比他想的要难。
也不奇怪，刘中云这么一个大文豪，想见他的多了去了。
“算了，明天再来。”
他突然想起三顾茅庐这个成语，既然来了，诚意得到位。
只是如此一来，两三天怕是回不去的…
村里还有那么多事…
林臣长吁口气，原路返回又去了火车站。
还是那个广场，天色渐晚，凉爽不少，树下躺着许多无家可归的人。
身上就30几块钱，不知还要在这儿待几天，林臣不敢去住旅馆。
他在广场对面的面馆吃了三两素面，七毛钱，汤喝的干干净净，再急步回到广场。
找了个视野刚好对着出站口的地方，打地铺。
周围还有其他人，他们多半是睡在行李上的，林臣把蛇皮口袋摊在地上，布包当枕头，躺上去。
特地没脱鞋。
他视力极好，一直留意着出站口的地方，没多久，眼皮打架，最终沉沉睡去。
“他今天应该不会来了。”
这是林臣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觉睡的很香，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火车站仍旧很吵。
林臣爬起来收好‘床’，放进包里，朝公厕走去。
这年的明德市火车站公厕仍旧是旱厕，林臣跑进去速战速决，很快就跑了出来。
公厕门口有水龙头，他洗了把脸，迅速离开这臭气熏天的地方。
茫茫人海，林臣蹲在出站口的台阶上，留意着人群。
半天过去，没等到人，林臣皱眉，起身离去。
他先是去吃了碗面，然后按照昨天的方式，搭着公交又去了明德洞。
今天来的早，林臣刚到就刘中云门前的水泥道上，就看见两三个人站在门前等待。
都是年轻人，手里捧着书，看样子还在上大学。
“他不会见我们的，走吧，下周再来试试。”
其中一个女生失落的讲。
其余两个男生抿抿唇，不甘心的走了。
林臣‘啧’了声，即使知道仍旧会被拒绝，他还是如昨日那般上前敲门。
几分钟后，大门打开。
“又是你？刘先生不见客，你回去吧。”
老太婆打开门，口吻仍旧严厉刻板，仿佛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铁的规律。
“我不见他，你就帮我把东西给他成吗？”
林臣掏出昨天那个小布袋，递过去。
老太婆这次却是连话都没讲，直接关了门。
林臣面无表情，折回了火车站。
吃面，打地铺，盯出站口，睡觉，去明德洞…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天，饶是再好的心态，林臣也给快整崩溃了。
而身上的钱，也一天比一天少。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出站口走出来一个人。
瘦的像根竹竿，背上扛着蛇皮口袋，脊椎被压的很弯。
林臣死死盯着他，冷声一笑。
“终于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