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官只当沾沾大人的喜气,此去上京,大人便是官居四品,如今太子爷贵体大安,又有圣上的宠爱在,这少詹事的差事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今后下官还盼着大人多多提携才是。”
“大人严重了,管家,送大人前去驿馆休息。”
管家得了吩咐,喊来轿子送走了传旨官。
待人走远,戚建璋才打开文书细看,上头所书的上任时间是在两月之后。
从青州到上京路途遥远,他这一大家子,走水路摇摇晃晃一个月还得再走半来月的旱路。
戚建璋心中思量,过不了几日便得动身了,若赶得早,还能闲闲的在京城老宅里过个新年。
戚建璋专门去了趟城隍庙,请庙祝算了个宜出行的黄道吉日。
那庙祝见知州大人一脸急切,掐指一算,得了个三日之后的好日子。
戚建璋兴冲冲的掏了赏银便嘱咐管事速速准备。
消息一传到府中各处,下人们开始急慌急忙的整理行李辎重,一面也替老爷高兴,在青州守了这么多年,终究能回京城去了。
戚姮得知父亲将行程安排的这么急,端着热热的茶盏发了一阵呆。
前世她从未到过京城,这辈子若不是为了让父亲与弟弟避开祸事她也没想过进京,如今事成定局,她倒反有些彷徨无措。
她的小生意刚刚步入正途,每月皆能有一二百两银子的利润,东家都还没当够,就得离得远远的,戚姮心里十分不舍。
不过事已至此,再不舍也没甚用处,反正铺子一向也不是自己在打理,铺子里的伙计也都是签了契的,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今后每三个月给她寄一回账册,平素的营收直接存到钱庄,拖含珠父亲的福,她这个甩手掌柜当得还是相当自在的。
三日之后。
一大清早戚建璋便带着家眷仆众启程,阖府上下几十口人,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行李,装满了六条大船。
戚家的下人里头,有许多皆是青州本地买来的,家中老小皆在青州,不舍得离开。戚建璋早让管事整理了卖身契,那些不愿同他上京的,便撕了契打发上几两银子算做遣散费。
那些下人见他如此厚待,皆连连称赞戚大人仁义,码头上更有得了消息大老远从安成县赶来的百姓前来送行。
见这阵势,戚建璋不免眼眶发热,与一众同僚寒暄告别之后,脚下生风的进到船舱平复情绪。
这头跟来送行的楚云芝拉着戚姮依依不舍。
她好不容易遇上个合自己胃口的人,怎么突然便要离开,京城到底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留在青州。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头说说,毕竟她爹这些年做梦都盼着回京。
“你到了京城记得常给我写信。”
戚姮第三次认真的点了点头。
“平日有什么好玩儿有趣的事也要记得写在信里说与我听。”
第四次。
“还有......”
楚云芝觉得自己眼睛酸胀的厉害,一时竟也在想不起要再叮嘱戚姮些什么。
戚姮被她的情绪所染,眼角也红红的,只怕她再说下去,她真会当众落下泪来。
又不是生离死别,况且她有前世的记忆在,知道楚知州今后也会升迁至京城,她们两人过不了多久便能再聚。
戚姮揉了揉楚云芝的脸,安慰道:“好啦,再多说些我当真要记不住啦。”
楚云芝瞪圆了眸子,目光赤裸裸的威胁:“你敢记不住试试!”
戚姮忍俊不禁,从袖中取出块刻了个“姮”字的小雕花木牌放到她的手中,楚云芝捏着木牌端详了片刻,疑惑道:“这是何物?”
戚姮笑道:“给你的谢礼,救命之恩,不敢不报。”
楚云芝明白戚姮所说是前几日戚府遭了贼匪的事,到现在她还未弄清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被何人收拾利索的,偏偏戚姮神神秘秘闭口不谈。
“詹事大人先前已送了不少厚礼,你跟我还这般客气作什么?”
戚姮低声道:“一码归一码,这是我的谢礼,你收着便是。”
楚云芝嘟着唇白了她一眼:“说是谢礼,你这礼送的未免太过寒碜了些,一块小木牌,能有何用,留着让我睹物思人?”
这小木牌是戚姮临时起意让人做的,眼瞧着是有些粗糙,不过用处好使就成。
戚姮笑笑道:“你不是总抱怨着买不到四方街那家铺子的点心?有了这块牌子,点心不但随叫随到,还不用花一分银钱。”
戚姮说的一本正经,楚云芝却好半响没明白她的意思,而后反应了一瞬,不敢置信的看着戚姮道:“你可别说…那家铺子是你的家底儿?”
戚姮笑着同她眨了眨眼,“嘘,别外传,你可是我的第一位特权贵宾,别嫌弃才好。”
这下楚云芝倒是忘记了离别的伤心,攥着手中木牌久久不能平歇心中的惊讶。
诚然她将来出嫁,家里也会给她准备田庄铺子作嫁妆,但就戚姮的处境而言,能够私下经营出那般红火的铺面,楚云芝实在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的小阿姮真是哪哪都好,如此一来,她更是舍不得同她分开了。
此时船上传来管事温声催促的声音,纵然再不舍,戚姮也只能松开楚云芝的手,登上了船板。
等到船只走远,再看不清码头上的人影,戚姮这才进到船舱内。
此行父亲让四哥儿同他住一间船厢,她和戚茵被安排到了一间。
眼下船外江风刺骨,船厢中铺了厚厚的羊绒毯子,下人早早点了熏香,才一进门,戚姮便见戚茵抱着手炉同她招呼。
“二姐怎么在外头待了这么久,也不怕受寒。”
说罢一改往日任性阴郁的做派,一脸殷勤迎上来,将手炉往她的怀里揣,“先暖暖,这一路还远的紧,若是染了风寒可有你受的。”
换做从前,戚姮定然会被戚茵的体贴打动,可如今看她眼神不定,想来又在盘算些什么。
先前在祠堂磕破了额头,戚茵知道父亲不喜她贪生怕死,一看到她额间的淤青便脸色阴沉,是以近来她总是往淤青处盖上厚厚一层脂粉,如今不细看倒是看不出什么痕迹。
戚姮却被浓烈的脂粉气熏的有些晕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就着炉子将手暖了暖,淡淡暼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有妹妹的体贴周到,就算染了风寒也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