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姜甜知道，他的眼睛的余光一路上都有往她这边瞧着。
在发现旁边男人的脸色在自己不说话之后就变得越来越烦躁，姜甜也知道该适可而止了，再不说点什么他就要忍不住了，两人的感情就会有裂缝了。
“其实这很正常，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姜甜一边慢悠悠地坐直身体，一边用带着些许醉意的声音说道。
“我在到包厢之前都认为是王总要找我谈谈两家公司合作的事情才设了这个晚餐，而我接收到的信息也是这样的，只不过没想到……”
“其实就是个相亲，包厢里面除了你们两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在那。”
虽然谢洋章的说话的语气平淡自然，可姜甜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笑了笑。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话题进行到这里，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那你们交换联系方式了吗？”
“嗯，互相加了对方的微信，不过我在上车后不久就删了，我会加让我男朋友不高兴人的微信的。”
听起来有点昏君的潜质，身旁谢洋章闻言立刻转头看了姜甜一眼，似乎想要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姜甜也抬头看向他，神色正常的与谢洋章面面相视了一眼，眼波流转间，明媚动人，巧笑倩兮。
谢洋章有些狼狈的别开视线，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后根却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姜甜见到谢洋章的反应，总算暂时放下心来。
虽然状态依然不稳定，可至少目前看来男人的情绪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也省得她受到身体本能的牵引，总是提心吊胆着，滋味实在不好受。
两句话过后，车厢内又没了声音。
谢洋章伸手打开车载音乐。
听着车内回荡着声音甜甜的女声，用婉转悠扬的吴侬软语唱着脍炙人口的扬州小调，让车内凝重的氛围在歌声中慢慢缓和。
姜甜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声哼了一小段后，转头问一旁眉眼放松的谢洋章道。“还在生气吗？”
闻言，谢洋章放在刹车上的脚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踩到底时整个车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后猛地停下。
姜甜被吓了一跳。
“红灯了。”谢洋章给出解释后，接着淡淡地回道。“我并没有生气。”
话虽然说得是云淡风轻，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破绽，然而姜甜知道谢洋章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乎，不然在看到她和王宏文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就不会散发出那股看到妻子红杏出墙的浓浓的怒气。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种摧毁一切的愤怒。
在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从自己灵魂深处传来的深深恐惧后，瑶姬大概知道为什么原身会选择让她来完成心愿，而不是自己再来一遭。
她对谢洋章爱依旧那么浓烈，也因为上一世因她而起的事情造成了谢洋章的悲惨结局对谢洋章有所愧疚，所以她到最后选择了原谅谢洋章对她的伤害，并希望能帮助谢洋章走出命运的悲剧，只是她却不愿再陪谢洋章走这段路了。
因为曾经经历过的姜甜知道，一个不小心就会重倒覆辙，重来一次也就没有意义了。
她不愿再一次承受那种战战兢兢的爱情了。
“我真的没有生气。”
或许是误会了此时姜甜的沉默，谢洋章又强调一遍。
姜甜却还是没有说话，一直到车子开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后，她将思路重新理过一遍，才缓缓说道。“阿章，你是不是觉得我隐瞒过一次，就会再接着隐瞒你无数次。”
谢洋章没想到姜甜会这么说，更没想到姜甜会叫他“阿章”。
这在他们的恋爱过程中并不是经常能从姜甜口中听到的，从开始交往到现在，也就只有谢洋章偶尔来了兴致，耐心的一再诱哄，才能让姜甜松口。
他曾经不解两人为什么不能像普通情侣那样用爱称来称呼彼此，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姜甜始终没有对自己打开心扉。
因为心里有人，所以有所保留。
可笑他明白的是那样晚。
“我知道我之前一直不告诉你我的身份是我的不对，情侣之间不该有所隐瞒。”将安全带解开后，姜甜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目光看着他，清了清嗓音说道。“可是我的初衷不过是希望我们两个在我们彼此还不够了解对方的时候能处在一个更平等的位置，不会因为我的身份而让我们的恋情充满压力。”
听到她这样解释说，谢洋章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你并不信任我。”
“是的，我不信任你。”姜甜坦荡的承认了她的心思。“我知道这在你听来或许更像是推托之词，不过阿章，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成长的过程吗？你知道我是如何从我爷爷手里接过时耀集团，并把它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吗？这不是充满英雄色彩的传奇故事，而是一出……现实到了极点的狗血家庭伦理剧。”
姜甜说到后来，音调逐渐变得尖锐起来。
她很少有这样情绪外漏的时候，不过谢洋章对姜家那点破事并非完全不知情，所以也能体会姜甜的感受。
正在他思考该如何安慰对方时，姜甜又接着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不是陈述事实，而是反问谢洋章道。
“所以你觉得我父母都会抛弃我，我有可能对一个还不怎么熟悉的人，完全坦诚相待吗？”
谢洋章愣住了。
“不可能。”
姜甜没有等谢洋章回答，便自说自话的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我不可能无条件相信一个人，就算这个人是我的恋人，我也做不到从一开始就把一切都说给他听。”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不论是不是受到家庭的影响，我已经用这样的心态生活了二十几年了，改不过来了。”顿了顿，姜甜又补充了句。“也不想改。”
“没把这些和你说清楚是我的错，现在我对你坦白了，这就是我，不论你接不接受。”
说到这里，总算告一段落。
谢洋章却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毕竟姜甜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在两人独处的时间里，她通常也是做个听众的时候居多。
“那……方承继呢？”
谢洋章这句话一问出口，整个气氛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他其实是有些懊恼的，难得女人愿意把心里话说出来给自己听，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不及一个方承继的杀伤力来的大，对谢洋章来说，方承继这三个字就像一个过不去的坎，他们两人之间之中无法剔除掉的存在。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姜甜一直在等待他主动说到方承继。
如果由自己来提及，对谢洋章的反应她很难精准把握，可若由谢洋章来提却不一样了。
好歹有个缓冲。
“方承继？他是姜眉屏的男朋友。”姜甜歪着脑袋想了想后，又更加详细的解释道。“对现在的我来说，他就只能是姜眉屏的男朋友而已，未来可能是我的妹夫。”
谢洋章却没忽略掉姜甜说的是现在的她。
“现在？那以前呢？”
“以前……”姜甜说着，将整个人靠在后面的椅背上，用一种似笑非笑却又包容一切的目光凝视着谢洋章。“你不是早就知道，或者说猜到了吗？”
谢洋章听到姜甜将问题抛了回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而且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姜甜见谢洋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好笑。
明明是他自个儿要问的，偏偏还一副被问倒的样子。
“我只想听你说。”
好半晌后，谢洋章总算找回声音。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像两排小扇子似的，当眼皮垂下的时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又小了好几岁，搭配那张漂亮的脸蛋，就算面无表情也依然无辜的令人心生怜惜。
姜甜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给击中了，酸酸胀胀中又生出一丝甜腻的滋味来。
虽然这具身体的年纪比谢洋章小了些，但若真的算起来，她也算是比谢洋章大了很多岁。
本来还想晾着谢洋章一会儿的姜甜想到这里便觉得不应该和谢洋章计较了。
于是，她换了个姿势，依旧是盯着谢洋章，素白的藕臂却如藤枝一样，缠上了男人的脖子。
“我就说这一次，你要听清楚。”
“我的确喜欢过方承继，可是这份喜欢还来不及变成爱情，他的身份就变成了我妹妹的男朋友，自然就没有爱情诞生了。”
在姜甜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谢洋章就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缺氧给大脑带来的刺痛，然而还不待这份刺痛的感觉传递到全身，便因为姜甜接下来的话而骤然停止了。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与姜甜四目相对的这一刻，谢洋章从女人眼中看出了一些过去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
“我承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分不清楚对方承继的情感到底是喜欢？爱情？还是感谢？”姜甜继续道。“其实不仅仅是对方承继而言，就连对你的感情也是一样，我自己也悟不透。”
“虽然二十几岁了，可是在这方面的经验，我可能连一些还未成年的小朋友都不如。”
说着，姜甜苦笑一声。
“我没有和谁暧昧过，也不曾喜欢过谁，或被谁喜欢过，那些离我的生活是很远很远的。”姜甜的眼神开始变得茫然。
“我有太多事要做要完成，至于感情……从小到大就没有人教我该如何去判断，去表达，去面对。”
“方承继是第一个，当时没有因为其他外在条件而对我好的人，我感觉的到他的真心。”
“我喜欢和他相处，也喜欢被他照顾，那让我觉得这世界上原来也是有人会这样对我好的，不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而只因为我是我。”
“你懂我的意思吗？我……”
姜甜说到这里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不过刚好，谢洋章听得懂。
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乍看下好好的成长了，变得像是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然而只有切身体会过的人才懂，童年的阴影与伤痛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完全消失，只不过是被用各种方式小心翼翼的掩藏起来而已。
在一片寂静中，两人互相看着彼此，眼中亦只有彼此。
仿佛这世界上，除了姜甜和谢洋章再无其他人。
“你是不同的，谢洋章。”
姜甜的声音轻轻的，虽然如同呢喃一般，只是在有限的空间内，就像用了扩音喇叭，每一个字都被放大的格外清楚。
“你和方承继是不同的，方承继能给我的，你也给了我，然而你给我的，方承继却给不了我。”
“你懂我的意思吗？阿章……
那天，姜甜和谢洋章说清楚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缓和了，不过姜甜知道这还是会爆发的，只是暂时的休战。
隔天姜甜照着往常的生物钟起床后，发现谢洋章已经做好早餐了，是一碗青菜粥，还有两道简单却美味的小菜。
姜甜想着谢洋章能自己搞一间咖啡馆出来，手艺应该是不错的。
“味道如何？”
将厨房给收拾干净后的谢洋章坐到姜甜对面，见女人认真吃着他做的早饭，忍不住笑了笑。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闻言，姜甜抬头横他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姜甜用餐的动作算是十分优雅的，这得归功于姜老爷子的教育，就和每个圈子里面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一样，年轻的姜甜要想真正融入上流圈子，且是作为主导者而非附和者，在一些小细节的雕琢上更为重要。
美人哪怕吃着粗茶淡饭，也是赏心悦目的。
当姜甜把最后一口粥喝下，才发现谢洋章基本没动过筷子。
“不饿？”
“不饿。”似乎是很开心姜甜这么问，谢洋章笑了。“看你吃就饱了。”
闻言，姜甜脸红了一下。
谢洋章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拭后，才慢条斯理的夹起烫青菜放到嘴里细细咀嚼。
趁着这段空档，姜甜正大光明的打量起了谢洋章。
或许是两人的交流起到作用，谢洋章状态看起来比昨晚好上不少，至少感觉正常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