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晚饭我自己一个人从玉棠轩溜了出去。
镇关侯府我以前没有去过,镇关侯也只见过一次。
当时姜王检查儿子们的学习情况,带上了我,一同去的人中还有镇关侯。
兄弟们颇具文采,经史、策论、字画、诗词歌赋,看的姜皇频频点头,龙颜大悦,镇关侯在一旁打趣说,“龙生龙,凤生凤,圣上的孩子们都如此有出息,真是天佑我大姜啊!”
老姜高兴,我却少年老成,没什么表情,一方面是冰块脸习惯了,一方面是觉得他们那诗词写的属实一般,唐诗宋词随便拿一首出来都能秒杀他们,但我不准备出头。
长脸的机会还是给姜少琰吧,万一姜皇对我寄予厚望,让我去念书,我可背不下来那些长篇大论,有时间我宁可骑马射箭、练习剑法。
果然,在众皇子中,姜少琰得到了姜皇许多夸奖,还让兄弟们向他学习。
那天上午皇子们就这么愉快的过去了,下午可就让他们不好受了。
下午检查皇子们的武学情况,姜皇发现自己儿子们骑马的样子颇像坐刑车;别说射中靶心了,有的连弓都拉不开;刀枪棍棒更是毫不像样。
这要从后宫斗争激烈开始说起,姜皇的孩子们要么生下来早夭,要么活着活着身体越来越不好,侥幸活过八岁的,他们的母妃都把他们当成宝贝,害怕刀剑无眼、落马摔死,所以总是找各种理由,不让他们去习武。
我看着都嫌丢人,环顾四周。
姜皇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镇关侯一脸尴尬,不知从何夸起。
我叹了口气,声音稍稍大了一点,被姜皇听到了,像是看到了挽回尊严的救星。
“少玧,去!你去,上马,射箭。”
这种时候,太耀眼了不好吧,“女儿,一介女流,不配与兄弟们相比。”低着头,恭谨道。
姜少玧不过十几岁,但却有一个老灵魂啊,没有别人挖坑,我就跳的道理。
我不想树敌太多。
大皇子却不服了,挑衅道,“妹妹,听说你每日习武六个时辰,真的假的?”
大概是觉得自己年长又比我强壮,不相信我能比他更强。
“少玧,”姜皇把手放在我的天灵盖上,“前几天不还射中了靶心吗?快去啊!”
一边说,一边给我使眼色。
镇关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公主喜欢骑马射箭?那可真是太少见了,能否让老臣开开眼啊?”
我本还想拒绝,但镇关侯和蔼慈祥,夸奖我的样子像极了我之前的亲人,没再推脱。
翻身上马,一箭射中靶心,快到大皇子甚至没看清我的动作,众人来不及惊讶,我已扬长而去。
射中死物算什么,我要去猎只活物。
猎什么呢?兔子太小了;狼群太难缠;狗熊搬不动。
关掉之前屏蔽的声音,我就破一次戒吧。
我听到有一个微弱的、喊“妈妈”的声音。
是一只鹿的声音。
那是一只和鹿妈妈走散了两天的小鹿,没有奶喝,快要撑不住了。
我没有与它对话,但是决定帮一帮他。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我带回一只受伤流血的小鹿,没有伤他要害,牵着它回来了。
“少玧!这等弱小你也残害!”大皇子劈头盖脸的数落我。
“大哥宅心仁厚,以德服人,少玧只是展示箭术罢了。”
这只和母亲走丢了的小鹿,就算我不带它回去,也会被野兽吃掉,我盘算着给他养好伤,喂得壮些,再放走。
“父皇,这只鹿太小了,肯定不够兄弟们吃,能不能给少玧啊?我想给他养胖!”
这点小要求,姜皇一高兴当然能满足我了。
我看见姜少琰松了口气,自己也放松下来,但没想到这一关还没有过去。
大皇子又搞事了。
“少玧,听说你最拿手的兵器是剑,是不是今日也给兄弟们展示展示!”
展示展示,呵,他当我是耍猴的,给他表演,他配吗?
我的火气有些上来,“父皇,刀剑无眼,女儿怕伤了大哥。”
“你说什么?谁要跟你……”大皇子难以置信,他这辈子还没有被如此羞辱。
“嗨,比试比试没什么打紧。”
镇关侯为我说了话,“我看公主很有分寸,这小鹿虽伤,但没有伤及要害,养几天就好了,想必是能极好的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与方向。”
姜皇也觉得有理,点点头,叫人拿剑来。
大皇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掂了掂手里的剑,稍微轻了点,手感一般,凑合着用吧。
他认真的想与我对决,但其实没有悬念。我的感觉太敏锐了,顷刻间剑指咽喉,夕阳的照耀下大皇子的脸上没有一分血色。
我冷笑了一声,挽了个剑花,转身收剑,任务完成。
向姜皇走去,心里盘算着,回去给小鹿喂什么吃好呢。
谁知大皇子气昏了头,卑鄙无耻的大庭广众之下偷袭,向我背后袭来。
暗暗觉得不对劲,听见姜少琰焦急的喊了我的名字。
当下什么都明白了。
抽剑格挡,撞掉了大皇子的手中的剑,受不住惯性冲击,他往一边倒去。
我准备给他点颜色看看,把剑放在他的身旁,倒下之时,一头撞在我的剑上,划破了脸皮,脸侧留下了个十公分的口子。
大皇子摸着自己脸上的血,嚎的凄厉,“啊!我的脸!父皇!”
其实就是一点小伤,镇关候说的对,实力存在绝对差距的时候,我想伤你几分,想伤你哪里都是可以控制的。
浅浅一层,长大了留不下什么大疤,几乎可以消失。只不过这几天要丢些人了。
他嚎的厉害,我关心的走过去,残忍的告诉他,“大哥,伤口可得好好消毒啊,不然会发炎溃烂。”
在姜皇的示意下,姜少琰拿来一碗酒,还没等大皇子反应过来,着着实实浇在他的伤口上。
“啊!我的脸!父皇!”
还是跟刚才一样凄厉的喊声。
姜皇觉得看儿女争来斗去有意思,况且大皇子也没受什么大伤,竟开心的笑了笑。
君王啊,果然都是喜怒无常的。
几位兄弟为大皇子愤愤不平,说我心狠手辣。
姜皇有些不满,“你们几个说她心狠手辣,好,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八,干脆你们五个一块去跟七公主比试比试,要是输了,就愿赌服输。”
被五个人围攻,不能拼蛮力,要讲究些战术技巧,先解决了实力强的两个,其他三个举手投降。
我环视一周,看看有谁还敢多嘴,几乎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但镇关侯看热闹不嫌事大,拿了杆长枪,禀报姜皇,想要跟我对上几招。
这次是跟用兵如神的将军对决,我在思索,对上几招比较合适?
抵挡了一刻钟,弃剑而逃。
镇关侯的力量确实可以压制我,但也让他见识到了我的速度。
大概就是这天,回宫后,镇关侯总是在姜皇面前夸我,毫不掩饰对我的喜爱,还请求姜皇给我和他儿子汪铎赐婚。
当时姜皇以我还太小了为由拒绝了,但也实实在在的考虑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惜啊,汪铎连把扇子都没躲开,这让我有些失望。
不容我继续回忆下去,我已溜进了镇关侯府的院子里,这次来就是为了看一看汪铎的正脸,再观察观察他的品性。
看见奴才们忙着打水,看来是要沐浴!
沐浴能不能看到一个人的脸?
能!
能不能观察到一个人的品性?
能!
就这么自我欺骗着,躲进了浴室,藏在杂物旁,屏住呼吸。
终于,汪铎走了进来,颈侧带着一道被我的扇子划破的浅浅痕迹,肩颈就算带着这道伤痕,也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看了个肩膀就看的我脸红心跳,默默地告诉自己,“陈卓,冷静。”
汪铎擦了把自己的脖子,嘴里还嘟囔,“小白脸,下手还挺有准。”
被他念叨,我也是有些亏心的,一个不小心扇子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只见他反应敏锐,瞬间就察觉到是有人在此,“谁?”
说时迟那时快,迅速披上衣服,就要抓我。
我拔腿就跑,险些被抓住衣角,幸好没抓到。
我也知道丢人,奋力向皇宫方向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