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程国辉虽然看不上李彤月这种混夜场的女人。觉得她脏。觉得她贱。甚至觉得把自己跟这种人裹活到一起是一种耻辱。但一想到人家到底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跟他这么一个糟老头子生了个孩子。心里多少都有些觉得亏欠了她的。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不管程国辉心里有多不爽，他也都没跟她急过，更不曾恶语相向，难为过她。他自己是最大的冤大头。但没有因为自己冤了，就累及别人，这是程国辉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和涵养。可这会儿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女人给他设的套儿，而这大半年，就是因为这么个玩意儿殚精竭虑、人不人鬼不鬼地过日子，他真恨不得掐死她。程国辉眼睛里的恨意和清明，是李彤月从来没见过的，心下就有些慌。“是、是简姐叫我来的。”
“呵！”
程国辉冷冷地一笑，简姐这个称呼就有些微妙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小了。她哪来的脸！“进来吧！”
简志红在程国辉的身后说。程国辉这才给李彤月让开了门。简志红这会儿倒是挺气定神闲的，不慌不忙地坐在那沏茶，三杯茶水都倒好了，她才抬眼看了一眼李彤月母子。“睡着了？睡着了先放他进去睡吧。”
简志红向客卧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语气平和地就像跟自己家人说话一样。李彤月这才少稍稍安定了下。把孩子放下，给他盖了个小毛毯，关了门出来。就瑟瑟地坐到了离简志红最远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李小姐想明白了？把孩子留下，就要三十万？”
简志红抬眼看她。事儿是这么个事儿，这话问得这么直接，李彤月还是挺难为情的。“简姐……”简志红朝她摆手，客客气气地说，“别叫姐，我儿子差不多都比你大十岁了，你叫我姐真不合适，就叫简女士吧。”
虽然这回见，简志红对她看起来客气温和了一些，但是李彤月就是觉得惶恐。她总觉得这趟来，不是拿钱走人这么简单。“……我也舍不得他，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李彤月戚戚然然地说，小白花的人设不能倒。“我今年才二十三岁，没念过多少书，也没有一技之长，这孩子跟着我，我们娘俩儿怎么活啊？孩子跟着你们也好，你们给他找个人家也好，就冲他是老程的亲生骨肉这一点儿，你们也不会苛待了他吧，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听你们的，方方面面都已经为我和孩子想到了，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程国辉眼圈儿发红地看着她，“你特么摸着良心说，这孩子是我吗？”
李彤月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老程，你什么意思！”
说着眼泪簌簌地就掉下来了，“我李彤月虽然穷，出身不好，也干过那些不体面的工作，可是你不能这么诬陷人啊！咱们俩误打误撞睡了，刚开始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要讹你，没有吧？”
“后面我知道自己怀孕了，知道你有家庭我也不愿意给你们添麻烦，要不是最后我大着肚子没收入一点儿指望都没有，我是不会来找你的，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然后送我们娘俩出国，我也没意见，我要得不多，就是自己跟孩子有条活路呀。”
李彤月又看了看简志红，“我从来没说过让他跟你离婚，也没有向他要过钱，真的只求孩子能好好的活着。”
简志红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李彤月这个小丫头高明的地方，要是她刚一开始就是一副贪婪的，不好应付的嘴脸出现，估计以程国辉的脑子也不至于被她蒙蔽这么久。可她就是这么一副柔弱的，隐忍的，听话的人设，把程国辉骗得团团转啊。反正什么都已经水落石出了，简志红这会儿就犯不着跟她急了，她好脾气地向她点点头。“人，谁不想往高处爬，不想往好处奔，但是姑娘，有脑子你就应该用在正道上。”
她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了昨晚上于十安传真过来鉴定书，推到了李彤月面前。“如果你觉得这份报告有问题，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带着孩子去医院再做一份。”
李彤月看着那白纸黑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他们怎么就开始怀疑了呢？她知道在简志红这么睿智聪慧的女人面前可没有胆子装疯卖傻，她知道，越是激怒了对方，就越没有好果子吃，她泛了泛眼泪，突然从沙发上出溜下来，扑通，给简志红跪下了。简志红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更别说去扶她起来了。“这是认了？”
李彤月无比悲怆地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事儿早晚会被您知道的，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你起来说。”
李彤月悲切切地瞅了一眼程国辉，触到老头儿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儿，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人特别萧索地抖了一下。“你看他干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起来说话。”
简志红也没说要追究她的责任，李彤月虽然不安，但也还抱着一丝幻想，他们不会追究了吧。婚没离，钱没拿，到底也没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失。除了坦白从宽，她也没有别的路行得通。李彤月这才慢慢跟他们交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李彤月是在夜店认识的郭一凡，因为那小子会玩儿，长得又帅，所以郭一凡稍稍一勾，俩人就勾搭到一起了。郭一凡他爸是程国辉的司机，因为这层关系程国辉给他在纺织厂找了一个管仓库的活儿，工资不算高，而且工作内容枯燥又无趣，他早就干烦了。可迫于老郭的压力他又不能辞，不然老郭肯定不会再管他花销，没钱他就不能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出来浪。本来李彤月一发现怀孕就跟郭一凡说了，郭一凡当时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说“打掉”。李彤月其实也没多大感觉，这孩子肯定养不起的，打就打吧。可就是那会儿郭一凡在街上遇到程国辉了，客客气气地喊了声“程部长”，程国辉当时特别平易近人，还跟他聊了小半天。郭一凡看着程国辉滔滔不绝的寂寞，主意就上来了，就说请他吃饭聊表心意，感谢他这些年对老郭的照顾，再就是感谢他给自己安排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