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周莱醒来的时候,对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最要命的是,周莱还很笃定,跟自己发生亲密关系的人是于十安。于十安当时很懵。他甚至有些怀疑周莱是不是装的。但是作为一个医科生,他觉得在患者的病情开不得玩笑,他应该理性又谨慎地对待这个问题。所以几天之后,他专门为周莱找了一位知名的精神科的医生,医生听了他的表述,看了周莱的病例档案之后,说她这种情况很大可能是因为患者摄入γ-羟基丁酸等有害成分过量,对中枢神经系统抑制过强,而造成的选择性失忆。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是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这种选择性失忆可能是短暂的,也有可能是永久的。精神科医生不建议对患者的中枢神经进行硬性干扰,如果强行焕发她的这部分记忆,患者极有可能因为强刺激而崩溃,甚至抑郁轻声,精神失常。于十安听了这个诊断后整个人都当机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事儿想要报警都不现实了。而且更让他崩溃的是,周莱已经认定了跟她发生关系的人是他了,为了周莱的健康和生命安全,他还不能为自己辩白了不是。之前于十安就没有一点点喜欢这个女孩,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他更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去喜欢这个麻烦精的。或者说,对于那个年纪的于十安来说,就没有一个异性是入得了眼的。他只是痴迷于学术,在专业上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想成为像他的老师谢清运那样优秀的医生和学者。但是他首先是个人,他不能无视一个生命。所以最后于十安决定先认下这件事儿,想着等周莱的情绪稳定了,或者精神科的医生说她可以接受事实真相的时候,他再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哪怕没报案,他也不怕周莱不信,不是还有彭佳琳这个人证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周莱就认准了那天晚上是他干的,他先陪着她养好身体养好病,再跟她提“分手”也行吧。大不了落一个渣男的称号。对于这么母胎单身的毛头小伙子来说,心里还没住进任何一个姑娘,从没春心萌动过的单身狗,渣男不渣男的,根本就无所谓。于十安便这样“从”了周莱了。暑假期间周莱在外面租的有房子,周莱出院之后于十安白天就会去她的出租屋陪她,照顾她,晚上还是会回家的,他们两个的相处,可以说是相安无事,除了周莱真像个女朋友一样偶尔向于十安撒撒娇之外,没有半点儿越轨的地方。于十安表现得是一如既往地冷情和木然。于十安都打算好了,只要学校一开学,他就投入更痴迷更刻苦的学习战斗中去,越来越冷淡她。总有一天周莱受不了了,他就可以解脱了。哪知道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顺利。就在离开学还剩七天的时候,周莱给他打电话,慌慌张张地说她肚子疼,快要死了。于十安赶到她的出租屋的时候,真就看到她面如蜡色,抖如筛糠,大颗大颗地汗珠从额头上往下落。于十安这个冒牌男朋友这一次也是真的着急啊,担心她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儿就完了。立马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到了医院。到医院一查,竟然是宫外孕。犹如一颗惊雷,再一次把于十安炸了个外焦里嫩。她竟然怀孕了,不用问可能是那天晚上那几个王八蛋做下的好事儿。他还记得,当时那些医生护士看他的目光,恨不得撕了他。并且有一个护士特别生气地骂了他。“小小年纪不学好,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糟蹋成这样,你知不知道宫外孕输卵管大出血,弄不好就会出人命,你付得起这个责吗?”
一片凌乱之中,于十安被几个医务人员冷嘲热讽当中,在周莱的手术通知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他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和陌生。又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可担心里面周莱的安危。分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可凭什么让他来承担这一切。他捂着脸呜呜地一阵痛哭,可这份伤心还没来得及淋漓尽致地释放出来,呼呼啦啦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好几个人,递给了他两页纸给他。他当时眼泪鼻涕一大把,看什么都是重影的,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哭!哭!这时候知道哭了,早干嘛去了,你女朋友手术的情况很复杂,现在必须要做子G摘除手术,你看一下,签个字。术后主任那边会给你出一个详尽的说明。”
于十安这下根本顾不上难过了,呆呆地看着那些人,“怎么会这样?子G摘除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当妈妈了。”
为首的护士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先保命吧。”
先保命吧!所谓医者仁心,当时作为一个即将成为医者的于十安,太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了。这次他没有犹豫就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手术成功,周莱大约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后醒来的,她抬头就看到了坐在病床边,憔悴得仿佛失了魂一样的于十安,眼泪倏地就落下来了。“十安,对不起啊,让你为我担心了。”
听到这句话,于十安那种委屈和难过无以复加地奔涌而来了,他扑倒在周莱的身上,泣不成声。周莱伸手,抚摸着他毛躁的短发,“别哭啊,我没事儿了。”
“什么没事儿了,这叫没事儿吗?”
于十安一边抹眼泪,一边隐忍着让自己别哭得太难看,“宫外孕啊,你可能以后都不能做妈妈了?”
周莱一下子怔住了,但仿佛很快就坚强地消化了这件事,反倒反过来安慰他说,“对不起啊,十安,我没有保护好我们孩子,你别灰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以后,咱们总会有办法拥有自己的孩子的。”
于十安面对这样的局面,这样一个周莱,真的觉得很崩溃。就像进了一个死局,横竖都是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