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震正在处理案头上的一些公务,忽然听武安来报:“大人,况钟求见。”
“哦?”他心存困惑,“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武安,本官问你,尔等可随况钟去过什么地方吗?”
武安摇了摇头:“并没有。”
“那么他可曾吩咐你们做过什么吗?”
“也没有。”
吕震不由笑道:“呵呵,看来他是初到应天,去哪里游玩了吧。一定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案子呢,带他进来吧。”
随后,武安领着况钟来到了此处。
一见面,吕震便说道:“况钟,本官已经说过了。刑部的这些人你可以随意使唤,所需要的银两用度,本官也可以拨派给你,又来找本官何事呀,是不是遇到了难处了?”
他说着,端起了一盏茶递到了唇边。
“回大人,案子已经破了。”
“噗——”吕震情绪激动之下,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咳咳,你说什么?”
“这件案子,草民已经查清楚了。”
吕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和本官说说。”
况钟从怀中拿出了那封信,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吕震面前的桌上:“此案,疑点颇多。在下就一一道来。”
接着,况钟就便将之前对纪纲提到的那四点,重新说了一遍。
吕震听罢,发愣了许久,他最后轻叹一声:“唉,可惜呀。可惜我刑部目前尚无空缺,否则的话一定会留你在我身边。这样好了,你暂且留下来,帮我参详案件吧。”
“大人,此案……”
“此案牵扯甚重,你先不用管了。武安。”
“属下在。”
“带他下去吧。”
“是。”
待况钟离开后,屋内的屏风之后转出了一人,吕震看也不看,便说道:“唉,劳烦你回去跟纪大人说一声吧,这法子不灵呀。这还不到一天功夫呢,这况钟便识破了这是一封假的书信。”
那人并非别人,乃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庞瑛,只听他冷冷一笑:“怎么,吕大人难道怕了吗?”
吕震扭头看着他:“庞大人,休要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什么地方?大明刑部呀!本官身为刑部尚书,主管天下司法,何曾怕过?只是此信……此信……唉,看来本官得亲自去找纪大人,跟他商量一番。此事,总得对圣上有个交代才好。”
深夜,皇宫文华殿外,身着三品常服的纪纲躬身垂手,态度极为恭谨。
这时,皇上身边的近侍宦官黄俨走了出来。这黄俨跟随圣驾许久,太祖在世之时,他便是燕王府中的近侍宦官了,甚是得心。
纪纲不敢不恭,头扎得更低了:“黄公公。”
黄俨面黄无须,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一道深似一道:“纪大人久候了,皇上正在批复边关奏报,还要请大人候上片刻。”
“不敢,有劳公公了。”纪纲说着,悄悄拿出了一只玉镯塞到了黄俨的手中。
黄俨故作惊吓:“哟,这如何使得?”
“公公费心,小小玩意儿不成敬意,请公公拿去赏给下边的人。”
黄俨久伴圣驾,自然见过奇珍异宝无数。这只玉镯玲珑通透,纵然算不上奇宝,却也可说得上是价值连城。他笑道:“纪大人,您可太客气了。这样,您稍待,我再去跟皇上通报一声。”
“公公辛苦。”
黄俨转身进了殿内,不多时便转回来了:“纪大人,各部公文皇上刚刚批复完了,召您进去呢。”
纪纲连忙正冠、捋髯,平整官服,然后这才迈步进了文华殿。
刚一进入殿内,便跪了下去:“臣纪纲拜见陛下。”头深深地扎低,不敢妄动。
“纪纲,这么晚了还要见朕,究竟是何事呀?”
纪纲说道:“那封信……”
端坐在面前的朱棣开了口:“好了,其余的人都下去吧。”
纪纲只听得耳边脚步冗杂。
待四周围安静下来之后,朱棣说道:“起来回话吧。”
“是。”纪纲站起身来,侧身站在了下首的位置:“回陛下,那封信,臣遵照圣意转交给了刑部的吕大人。可是被人瞧出了破绽,说那封信是假的。”
“哦?”朱棣皱起了眉头,他将手里的书放在了桌上,“那落款的印章、书写的笔迹,皆没有差错,是何人看出破绽来了?”
纪纲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朱棣不悦:“有什么话就快说!”
“是,回圣上。吕大人因为怕朝中臣工牵扯进来,找了一民间布衣。此人姓况名钟,字伯律,精通刑名典狱,曾经也破过几件案子。只是不曾想,这书信刚到了他手里,不过三个时辰,便被他窥破。”
朱棣听罢,神色不悦,重重地哼了一声。
吓得纪纲连忙拜倒在地:“微臣有罪。”
朱棣慢慢起身,双手负在了身后,来回踱了几步,而后长叹一声:“算了,一个小小的草民,饶他去吧。关键是狱中的章朴,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启禀陛下,锦衣卫确实从章宅搜出了几本反书,只是这章朴颇为狡猾,百般不认,还一个劲儿地夸赞方孝孺文采斐然。”
“哼,你不是对朕炫耀,说你们诏狱如何有手段吗,为何区区一个庶吉士你们都拿他没办法?”
纪纲吓得浑身发抖:“臣……臣死罪。”
朱棣重新坐了下来:“总而言之,这件事情要在过年前办妥当,不管他认不认罪,私藏反书已是大逆不道!”
“是,微臣这就去办。”纪纲跪在地上,倒退着要出去。
“回来。”
九五之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令纪纲重新爬了回来:“陛下还有何吩咐?”
“你的那道奏章,朕已经看过了,所言倒也不假。只是这沐顾两家的联姻,是太祖在位时就定下的,朕该如何是好呀?”说罢,朱棣一声长叹。
纪纲说道:“陛下,如今西南战事不断。那八百大甸虽然平定了,却还有安南胡朝等藩国不服王化。何不……”
朱棣眼中精芒一闪:“你的意思是,让沐昂率军前往?”
“正是,沐将军出身行伍,立功心切,何况又有陛下的圣旨。命西平侯为主将,沐昂将军为副将,兄弟二人定会欣然前往。想那胡朝不过弹丸小国,他们二人出马定然顷刻间荡平叛逆。届时,陛下可将沐将军加官进爵,然后指婚一女,只要此女不是镇远侯的千金,此事便可消弭于无形了。”
朱棣听罢,沉思良久,却突然说道:“纪纲,你好深的谋算呀!”
纪纲大为惶恐:“陛下恕罪,微臣尽忠大明,尽忠陛下,万死不辞。”说吧,连磕数头。
“好了好了,朕只是夸夸你,何必如此害怕呢?只是朕前不久刚刚下旨问及了他们两家的亲事,如今又这么办,恐怕朝野之间会有非议吧?”
“陛下大可放心,此事不过只是两位大臣之间联姻而已,谁敢有异议?”纪纲言外之意,他会监察朝臣的一言一行。
朱棣点了点头,他深知自己得位不易,如今距离自己坐上龙椅还不过三四年的光景。若不是有纪纲在,只怕早就被一些不臣之人给推翻了。
“朕听说,汉王前几天和你的女儿出去游玩了?”
“陛下恕罪,那是……那是……”
“老二可有什么动向吗?”
纪纲暗暗松了一口气:“回禀陛下,汉王殿下倒也安分守己,和犬女多是说一些……说一些……”
朱棣轻笑一声:“打情骂俏的话?”
纪纲不敢接话。
“唉,可惜老二已经娶了正妃了,要不然,朕倒也真的想和你做个亲家,又怕委屈了你女儿。”
纪纲顿觉周身血液沸腾:“臣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