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小奥戴这个肯定好看。”
小奥看着她手腕上那只同一块料子取出来的镯子,抿出淡淡的柔和微笑:“你戴着也很好看。”
霍秀秀拉着小奥的手,两双手都纤细漂亮,只是小奥相对更修长一些,被莼带彩的飘花镯子衬得柔软又细嫩。
她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握着那温凉的指尖,好似托着一只精美的白玉把件。
东厢房改成的衣帽间里,几个衣橱敞开着门,里头挂的满满都是他们给小奥买来的衣物,数半都是各种料子的旗袍,甚至还有些买了就没动过、堆在一起的包装纸袋。
鞋柜里一排黑的红的高跟鞋,坠流苏的,镶珍珠的,鞋跟从三五厘米到十厘米不等。
一开始小奥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他缩骨十来厘米后再用高跟鞋添回去。他平衡能力强,踩着高跟鞋步伐比霍秀秀这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儿还平稳。
而霍秀秀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他们四个砸新月饭店的场子,脸上化了妆作伪装的小奥穿一身月白旗袍,脚上一双米白漆面高跟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料子,但在那凌厉身手衬托下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霍秀秀看在眼里,好生惊叹,她从没见过一身温婉打扮的女人也能如此强势地摆平战局,心里想着过会儿一定要和那漂亮姐姐搭上话。
那天留给她的印象实在是深刻,小奥一身旗袍高跟配玉簪的打扮从此就在霍秀秀心里扎了根。
虽然后来证实漂亮姐姐其实是男性,但那张脸实在是秀美。不像解雨臣那样张开后细致但不难看出性别的俊秀,小奥的面孔还带着一种青少年未成熟的、朦胧的精巧。打眼一看,和秀秀像是同龄人。
不过现在三年多过去,霍秀秀开始接触霍家的生意后,以前的古灵精怪多少收敛了点,显得沉稳了一些,但私下里还是俏皮的小姑娘。
只有小奥从内到外依旧是那副年少的模样,面容精致秀丽,眼眸通透而纯澈。配上一身裙饰,娇美如展柜里面向世人供观赏的瓷面娃娃,纵容霍秀秀给他描眉画眼。
而这仅时隔不到一个月,霍秀秀却从他身上发现了一种细微但又有些让人说不出来的变化。
她说不出那变化到底在哪,仔细打量好一会儿,小奥还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细软的发丝垂在脸颊两侧,发梢儿微卷,眼神平静。过了一会儿,眼底才逐渐浮现出一点疑惑。
“大小姐,还没好呐?”
黑瞎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他和解雨臣都在院里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要不是小徒弟鼻子灵不喜欢烟味儿,花儿爷要保护嗓子也闻不得二手烟,还能抽根烟打发时间。
解雨臣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按着手机按键控制俄罗斯方块落下的方向,清空了好几行。
“秀秀特别喜欢那对镯子,这会儿估计还在犹豫给小奥配什么衣服。”他这两天很清闲,没有乱七八糟的会要开,穿着也比较随意,简单的衬衫和休闲裤,显得人温和又利落,就是这一身的价钱加起来也十分美丽。
黑瞎子照旧是一身黑的打扮,叼着没点燃的烟过嘴瘾,闻言咬了咬烟蒂,倒也信任霍大小姐的审美,有些想到屋里去看看情况。
他见过了小徒弟未着寸缕的模样并为之着迷,但还是得承认衣着打扮是个重大加分项。
那种掐腰收屁股的新式旗袍性感迷人,校服制式的运动衫更能凸显出小徒弟的年少和稚嫩,不过黑瞎子更喜欢看他穿着自己的外套时,有种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即视感。要是只穿了外套或衬衫就更好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若隐若现永远令人血脉偾张。
“需要打扮的不是你,你着什么急?不知道女人去逛街都是必须全副武装的出征吗?”
霍大小姐清脆的声音传出来,“我们小奥这么漂亮,不好好打扮多可惜。哪像你,年头到年尾,三百六十五天都是一身黑。你自己这样穿就算了,怎么还把小奥都给带坏了,看看我和小花哥哥来的时候他身上穿得什么?你从地摊上批发的衬衫短裤吗??”
霍秀秀简直心疼小奥,好好的纤细美人交给黑瞎子都糟践了。
黑瞎子“嘿!”了一声:“批发的怎么了?那都是纯棉的,穿着舒服,你倒是问小奥他喜不喜欢。”
秀秀不理他,解雨臣刚结束一局俄罗斯方块,悠悠道:“秀秀往日里打扮起来,连梳妆带配衣服怎么也要一个小时打底,衣柜能连两间房。要是让小奥跟她住,每天都是不同花色样式。姑娘家在这方面的讲究多着呢。”
就连解雨臣有时候也要对霍秀秀嘴里蹦出的美妆品专业术语感到茫然,不过他的解决方案也简单粗暴:买。
黑瞎子咂嘴,视线放在东厢房的门前,心里想着待会儿里面究竟会走出个怎样的小美人。
屋里小奥正对霍秀秀轻声解释:“真丝太滑了……”
穿身上总感觉有点挂不住,而且不经折腾。
秀秀摸了一把他的手肘,滑如膏脂,她嘟起嘴巴,有点懊悔:“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光想着真丝清凉,却忘了要是衣不合身也是白搭。
小奥顺着她的力道坐在椅上。之前霍秀秀就和他开玩笑,叫他‘奥姐姐’‘小奥妹妹’,语气娇娇甜甜,唇上一抹俏嫩草莓红。给他描眉画眼,唇色艳了是姐姐,淡的是妹妹,颧骨上晕开些胭脂,冲散皮肤不透血色带来的非人感,真正意义上的面若桃花。
她拧出一管水润的膏体,涂开是柔润的水红色,显得那唇瓣如雨后的花苞般娇艳。
“真漂亮。”
霍秀秀轻叹,眼睛里是纯粹的欣赏和喜爱。
扑腮红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将那薄红的面积晕染得大了些,从耳鬓连到眼下,连着鼻尖也扫了一点,化出个好生楚楚可怜的粉面娃娃。
霍秀秀是知道的,小奥其实很容易被周边的环境影响。
他刚从地下出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阴气的冷,又沉又厉,一张雪白面皮异如艳鬼。但在地上,又是个呆呆小孩,任秀秀对自己描画打扮,看起来年幼,却又确实是在无声地宠爱她。
这种割裂感实在是让人好奇心痒。
当小奥踏出东厢房的房门时,解雨臣也觉得眼前一亮。
一身偏旧式旗袍,行云流水般的连肩四分袖,小高立领完美掩住了脖颈上的疤。不显腰身,却宽松舒适。米白配粉荷,下摆垂到脚面,镶一圈白色刺绣蕾丝边,岔只开到膝盖。发丝里缀着缠花发钗,耳垂上一对粉珍珠耳夹,衬得整个人都柔。
大面积的腮红让他面上有种娇怯羞意,偏生那目光粼粼如水,纯真坦然。叫人心里轻叹,世间竟有如此娇稚美人。
偏于旧式的宽松旗袍让身为满清遗贵的黑瞎子思绪翻涌,他称得上是亲眼见证着女人们把上下一条直线的传统旗袍慢慢改成高叉露腿的新式旗袍。小徒弟这一身打扮像是民国时期的旧上海流行的美人画报,工笔勾勒的眼睫和眉梢,层层水粉晕出娇媚。
他低低笑了一声。心道霍大小姐这面妆化得好啊,将小徒弟床笫间的艳色都染出了七八分,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细细的低吟。
解雨臣合上手机,如欣赏一副画般看着两个旗袍美人,秀秀身上一袭雪底红梅,挽着小奥的手,白臂膊如玉枝般缠在一起,好一对风格迥异的娇俏姐妹花。
作为一个从小长在女人堆里,小时候也一度以为自己是女孩儿的男性,解雨臣其实很能理解小奥对性别概念的模糊。更何况还长了那样一张脸,大多数的女人也没他好看。养起来也太省心,给什么穿什么,下到地摊货,上到专卖店高定,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区别。都是些身外物。
但确实,因为秀秀喜欢将小奥当瓷娃娃打扮的举动,连带着让解雨臣也慢慢有了点把人当个小妹妹对待的态度。当然,他也还记得这漂亮的‘小奥妹妹’能徒手攀上百米高崖,剪刀腿拧断粽子脖子。
解雨臣知道,黑瞎子也是在用看女人的目光看小奥,而不是师傅看徒弟。心里笑一声师德败坏,装给谁看呢。
一边夸赞过后对秀秀提出中肯的建议,那腮红在小奥脸上太显色,叫她掏出粉饼压一下。于是熟媚的艳光被消减,终于是能露在外人面前的好颜色了。
解雨臣的车停在四合院门口,上车时黑瞎子很有绅士风度地拉开后座车门,一手捂住车门檐,对两位美人作个‘请’的手势:“二位小姐,请上车。”
霍秀秀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入了座,没看见小奥上车前,黑瞎子扶了一把他的手腕,莼带彩的飘花镯子泛着柔润的光。
解大老板屈尊当了司机,黑瞎子坐在副驾驶。车里冷气开的足,透过后视镜看见秀秀正亲密地挨着小徒弟,给他看手机里的图片。
“小奥你来看看,我想做这样的美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