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旸张嘴，却说不出话。
对上南七幽深的眸，他只觉心脏紧缩，喘不上气。
好像整个人都被看穿了。
南七将手伸到陈旸面前晃一下：“吓到了？”
陈旸如梦初醒，下一秒眼睛里喷出怒火，攥紧拳头问：“是谁要强……告诉我他是谁，我替你弄死他！”
南七当真：“替我弄死他？”眼睛亮闪闪，“你还未成年，杀个人不会被判死刑，最多无期。”
告诉陈旸谭华名字，期待：“你打算怎么弄死他？”
陈旸面色僵硬，下不来台。
“我开玩笑的。”南七笑嘻嘻，“你天之骄子，前途似锦，手上怎么能沾血呢？”
转向林溪：“我去洗澡睡觉了。”
进到盥洗室，脱掉沾满血迹的校服，左肩一处淤青，右臂一处伤口，换谭华成一个废人，值。
有那两位学生的证词，警察就算怀疑她故意对谭华下狠手，也无可奈何。
毕竟她弱小无助，而谭华身强体壮。
任谁看，都会站她。
南七拽过挂在墙上的浴巾，擦干净身体上的水：“001。”
001：“主人我在。”
南七勾唇：“你说，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001：“人性本恶。”停顿片刻补充，“经过教育后，人会压制恶，让自己向善。”
南七轻笑：“那陈旸现在是向善？还是向恶？”
001沉默。
南七吹干头发放下吹风机，走出盥洗室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去往陈旸房间。
笃笃笃礼貌敲门。
陈旸从里面打开门，看到来人是南七，一怔，随即忙迎南七进去。
“坐。”
房间干净整洁，明亮宽敞，跟原主住的那间堆满杂物的房间比，简直是宫殿。
南七走向窗户拉开窗帘，没有月亮，她回头：“我有一个问题想不出答案。”
陈旸精神紧绷，面上却丝毫未显，他见招拆招顺着南七的话往下说：“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
南七：“我在想，谭华为什么要强/奸我。”
陈旸提问：“你跟谭华之前认识？你们结下了梁子？”
南七点头：“认识，也接下了梁子，沈梅跟宋强，也就是你的亲生父母，收了谭华家五万块钱彩礼定金，而我本该去到谭华家当牛做马。”
微笑：“可没想到我跑了，而谭华得知我的亲生父母特别有钱，就千里迢迢跑来帝都，想着强了我之后，我就是他的人了，我亲生父母的钱，也就是他的钱了。”
问陈旸：“谭华是聪明还是蠢？”
陈旸思忖良久，答：“谭华是自作聪明，靠占女人的身体把女人娶回家，在农村可能行得通，但在大城市，他这是犯了强奸罪。”
满分答案。
南七表扬：“你说得很对，不过，”话锋突转，“沈梅跟宋强有没有找过你？”
丢出炸弹，并且引爆。
炸得陈旸心神巨震，差点从床上直接弹起来。
好半晌，陈旸才镇定道：“没有。”
南七笑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而是问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人类为什么要生孩子？”
陈旸一头雾水，试探道：“为了繁衍？”
南七点头，却又摇头，她叹气：“有段时间，我特别希望自己是男孩子。”
陈旸内心暴躁，不明白南七这般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到底想干什么，但可以肯定，南七来者不善。
“如果我是男孩子，”南七感慨，“我就会是老宋家的香火，会被娇惯着长大，而不是从小就洗衣做饭，记得刚学做饭的时候，饭菜经常咸了淡了，沈梅会拿筷子戳我，骂我连饭都做不好，将来怎么嫁人，去婆子家会被打死。”
她得出结论：“所以我就想，如果我是个男孩子，那沈梅跟宋强肯定会喜欢我。”八壹中文網
问陈旸：“你觉得呢？”
陈旸不语，因为涉及到沈梅跟宋强，他不管如何回答都不妥。
南七回到上一个话题：“你刚刚说，人类为了繁衍而生孩子，很对，但繁衍这两个字太宏大了，具体到个人，有的是为了老有所依，有的是大家生所以我也在，有的是婚姻岌岌可危，所以生个孩子来维系。”
酒窝浅浅：“你觉得，沈梅跟宋强为什么生下你？”
不待陈旸回答追问：“他们又为什么要将你跟我偷换？”
陈旸眼圈泛红：“……对不起。”
南七摇头：“不用说对不起，因为其实，”她目露怜悯，“你也很悲哀。”
陈旸呼吸骤停。
“也许这个世界上有无条件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南七望定陈旸，“那沈梅跟宋强不是。”
向陈旸确认：“他们真的没有找过你？”
陈旸死死咬住牙，摇头。
南七松了口气：“那就好，那说明他们还是有一点爱你。”
陈旸知道自己保持沉默，只有少说才不会露出破绽，但——
“为什么？”他问，“你为什么认为，他们有一点爱我？”
南七笑弯眼睛：“很简单，如果他们不爱你，只把你当养老的工具，那肯定要将你牢牢控制在手里。”
举例子：“比如在你小学，不，在你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找上你，告诉你你其实是穷人家的小孩，只不过他们聪明，把你跟有钱人家的小孩换了，你才能住大房子，穿好看的衣服。”
陈旸面色惨白。
“他们还会威胁你，”南七设想，“威胁你如果敢说出去，就得回到山沟里，不能再顿顿吃肉，零食玩具也都没有，上个学要翻两座山——”
陈旸打断：“我不太舒服。”
南七关切：“不舒服？怎么了？我喊林溪过来——”
“不用。”陈旸强颜欢笑，“我就是肚子忽然有点疼，躺一会儿就好了。”
南七很有眼力见：“那你躺下吧，”打呵欠，往门口走，“正好我困了。”
陈旸看着南七背影，眼神痛苦狠毒，忽然南七转回身，四目相对。
南七看着陈旸来不及收回的痛苦狠毒，说：“我现在不想变成男孩子了。
因为如果我是女孩子，我还能逃，可如果我是男的，而父母又不幸是沈梅跟宋强那样的，那我永远都逃不掉，一辈子是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