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内，突然一阵夜风吹来，吹得灯火忽闪，纱幔飘动，王老太太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明暗不定。
李牧指了指嘴巴，向王老太太询问自己可不可以说话。
王老太太并未理会，继续道：
“当时我还被那贱人蒙在鼓里，换成她嫁过去，我也并未在意。
虽然断了这门亲事，但我好歹是三境魂修，父亲没有太过责备，只是问我那人是谁，我自知和他相差甚远，注定有缘无分。
又不想污了他的名声，便闭口不答。想着尽快料理了身子，从此安心修炼，这些事，只当一场劫难罢了。”
见李牧又指着嘴巴发出呜呜声示意，王老太太没好气道：“你又要说什么？”
“我想说王前辈后来发生的事应该和那位…天分很高的人有关吧？”
李牧见她说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便想要主动提速。
“正是那个负心薄幸猪狗不如的畜生。”王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
“啪”
桌子顿时化为齑粉，养魂炉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不时冒出几缕青烟。
李牧看看桌子，又低头看看自己，决定还是暂时别加速了。
妇人心，海底深，此时此刻，沉默是金。
“或许是我心绪不宁，四境这道门，始终看得见摸不着，就索性离开家外出访友散心，天可怜见，倒教我在心境上有所突破。
于是便返回离阳家中，准备冲关，就在这时，呵呵，就在这时……”
王老太太突然又停了下来，好似想到什么锥心之事，神色阴冷的看着堂外，久久不语。
李牧见她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暗暗称奇：
修士果然非同一般，看这王老妇这般年岁，牙齿竟然完好无损。
也不晓得是不是多亏元气的福了，牙好，记忆就好，
身体倍儿棒，火气倍儿大，怨念倍儿深。
过了片刻，王老太太收回心绪，见李牧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问道：
“你盯着我作甚？”
“呃…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听到老前辈的往事，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小夫子不轻不重的捧了一句，想了想又道：
“虽然人冥不两立，但想必每一个化冥的人族，都有一些自己的心思吧。”
王老太太略微诧异的看了李牧一眼，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今夜第一个笑脸，心道这少年郎说话还真是好听，见解也非一般，
可惜，还是要死。
一想到此，语气就缓和不少，赞道：“你这少年学问倒是不错。”
李牧拱手谢过，便不再做声。
“时隔多年，如今我已化身冥族，心里还念着那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呢…”
悠悠一声长叹，王老太太又道：
“在我冲击四境的紧要关头，家中突遭变故，族人死了大半，活下来的也四处隐匿不知所踪。
后来我才得知，一切都是那个贱人和她母亲的手笔，就为了我王家的祖传秘法。而那个畜生，竟是她从未露面的表哥。”
王老太太此刻面色平静，声音却愈发阴冷：
“我冲击四境失败，神魂受了重创，又被人万里追杀，从离阳一路奔逃，到了幽州，已是油尽灯枯，命悬一线。
眼看就要命丧敌手，呵呵，竟然被冥族所救。于是，我也就成了今日这般。”
这剧情…有点狗血啊。
李牧听得很是感慨。少女怀春所托非人，朝思暮想却是表哥？
还是灭门的那种~
听着像是好大一局棋，唉，王老太太……着实有点遇人不淑哇。
“可惜当时我的伤势太重，化冥之后，不得已用了养魂炉，实力也止步在三境，几十年未有寸进，
呵呵，眼看着仇人一步步走向高位，我却只能整日东躲西藏，报仇无望…”
王老太太打量了一下大堂，阴恻恻道：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几十年来，我遍寻古墓遗迹，终于还是让我找到突破的方法。”
“可是和甄…姑娘有关？”李牧似乎想到了什么。
王老太太伸手将养魂炉揽在怀中，视若珍宝一般轻轻擦拭，低语道：
“从她一出生，我便藏身甄府，平素足不出户，一直看着她长大，嫁人，被害，呵呵呵，怎么能和她无关呢…”
李牧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心直窜到脑门，颤声道：
“甄府这一切…就是你说的谋划？”
“呵呵，怪只怪她的命数怪异，恰好为我所需罢了。”
王老太太神情木然的看着李牧，突然皱了几下眉头，旋即又恢复正常。
“这些年我为了她，费尽心力，见她幼年便是个美人坯子，我便在她脸上印了一块胎记。
又往体内打入一道阴气，所以她才会从小体弱多病，见不得风，也少于外人接触，直到成婚，呵呵。”
李牧见王老太太的脸颊似乎轻轻抽动，揉揉眼睛，再看过去却还是面无表情。
眼花了么？唉，熬夜果然伤身伤肾伤眼。
只听她继续道：“我见那姓孙的文生，虽然只是不求上进，倒也算老实本分。
就隔三差五的用迷魂术来扰乱他的心神，让他经常做出些混账事，时间一长，他便已是心性大乱，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甄员外死后，买回美妾，送出义女，毒死发妻，后面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所为。
我只是在他犹豫的时候推了一把而已，人心本恶，臭不可闻，嘿嘿嘿。”
王老太太脸颊又轻轻抽动了几次，这次连带着眼角都跟着跳了起来。
她自己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一般，还在阴森森的低声笑着，看得李牧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想到甄府的桩桩惨事，全都与面前的老妇有关，尤其甄若男悲惨的一生，几乎完全操控在这个老妇人手中，李牧只觉身体愈发冰冷。
“想必甄员外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
“怪只怪他察觉到府中异常，想要去离阳请修士过来查看，所以，他非死不可”
王老太太厉声道：
“甄姑娘天生的至阴命数，只有死后化冥，入了三境再被我吞噬，我才能打破壁垒，不仅可以升到四境，便是五境也是触手可及。
比起灭门之仇，化冥之恨，区区一个甄府又算得了什么？！”
李牧听到此处，终于忍无可忍，大怒道：
“你为报一己之仇，害了阖府性命，与当年你妹有什么分别~！”八壹中文網
“住口！”
王老太太忽的起身，指着李牧嘶声道：
“休要提那个贱人，话已至此，你也能死得明白了吧。”
说罢就要动手，这时，突然从李牧身后传来一阵拍掌声，他忙回头看去。
只见丁斩缓缓站了起来，盯着王老太太，一边拍手一边冷声道：
“老毒妇果然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