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香这次邀请了十几位、三河镇有头有脸的夫人和小姐,而她身边的表妹绿蕊,在这些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之中,犹如一股清流,她始终垂着头,偶尔和哪家夫人或者小姐点点头,那飞快的惊鸿一瞥,却让人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李丁香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妹子?看上去可是个大美人。”
几位夫人已经坐在温暖如春的客厅里,客厅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二十几个小圈椅,上面铺着厚厚的狼皮坐垫,坐起来格外舒服,每两个椅子中间放着一张铺着绣花桌布的小圆桌,桌上的竹筒花瓶里插着一支梅花,摆着一壶香茶,一盘果子。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前几日来的,长得着实漂亮,我也正想问问丁香。”
赵夫人喝了一口香茶,她和李丁香机缘巧合,拜了姐妹,算是最熟知她的人,不过这女子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绿蕊,多好听的名字,这女孩看起来倒不像鲁国人,李丁香也是好命,我听说她从前可是住在乡下呢。”
钱夫人和苏倩儿交好,平日就往白家走动,多多少少听到一些风声,见苏倩儿给她递了个眼神,故意说道。
“不管怎么说,丁香苦尽甘来,过上了好日子,就这屋里的摆设,还有桌上的水果,也不是小门小户拿得出来的。”
赵夫人咳了一下,看向钱夫人,不过是个开脂粉铺子的,也配参加这样的宴会?看来她要说说丁香了。
钱夫人讪讪的闭上嘴,捏起一粒葡萄放在嘴里,寒冬腊月的季节,能吃上葡萄的人家几乎没有,就算京都,这也是个稀罕物,但是桌子上的琉璃果盘里,不只有一串沾着水珠的葡萄,还有切成薄片的蜜瓜。
“那倒是,丁香可是攀上高枝儿了,又自立女户,再也不用伺候那些臭男人,我听说女户在鲁国也是极少的,真不知道她沾了谁的光。”
苏倩儿清了清嗓子,细声细语的说道。李丁香隔三差五的去她家,每次都会带上让她意想不到的礼物,又小意奉承,苏家虽说也算富户,但哪个女子不爱俏?这次的白狐大氅,恐怕就价值二三百两银子,不过是让她带着司冰来见见世面。
“人都到齐了,咱们去赏梅吧,一会儿有爱作诗的,还可以在亭子里写诗,我会找人做成册子,过了年,等女学开班了,给她们做成课本。”
“女学?什么女学?”
李丁香的话立刻勾起了人们的好奇心。
“咱们鲁国重文,也让女孩子读书,但是男女混在一起,有些大家闺秀不方便出去,我就想着办个女学,请女先生教书,再学些刺绣、茶道、烹饪之类的手艺,不过……恐怕我手头银子不够。”
李丁香扶着宁烟的手走进来,身上火红的狐狸皮斗篷,像一朵俏丽的红梅,头上插着梅花簪,一支水晶步摇,长长的流苏一直垂到额前,几日不见,似乎又俏皮了几岁。
“丁香,你真是个有本事的,这女学在鲁国独一无二,不如我也凑个份子,还能把我家青儿送过去,我出五十两。”
立刻有一个跟李丁香要好的夫人响应,赵夫人出了一百两,也有人出十两,几乎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出了钱,苏倩儿自然不能错过这样扬名的机会,咬咬牙拿出五十两银子。
“将来女学成了,我要立一块功德碑,咱们谁出了多少银子都要写上去,每个月按照利润分红。”
李丁香看着宁烟手里的单子,眉眼弯弯,有几个拿的少的,后悔的差点没打自己一巴掌。
丫鬟婆子走进来,给每位夫人和小姐分了一个热乎乎的小手炉,众人穿好衣裳,跟着李丁香热热闹闹的去梅园赏花,也有几个好信儿的,拉着李丁香问她的表妹绿蕊,李丁香笑而不答,最后连赵夫人都是一脸八卦,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那妹子出生的时候满室生香,姑母就找高人算了一卦,说孩子的命贵不可言,但是她身子弱担不起,容易夭折,就拜了一位师傅,跟着去了外邦,最近才回来,我听了心疼,接过来小住几天。”
众人听了,眼睛里冒出小星星,“不知你妹子多大?她为什么蒙着面纱?可是脸上有疤?”直性子的钱夫人忍不住问道。
“绿蕊今年十六,因为一直在外邦住着,就习惯了那边的风俗,并不是因为容貌,你们可别吓着她。”
十几个夫人小姐叽叽喳喳,白司冰的眼睛似乎不够看了,这样的大户人家她还是第一次来,虽然对李丁香的印象不好,还是二婶偏要拽着她来的,不过李丁香见到她嘘寒问暖,热络的如同一家人,似乎把从前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被清扫干干净净的小路两边,梅海凝云、云蒸霞蔚,一阵微风拂来,花香阵阵,梅林深处,突然传来流水般的叮咚声,宛若天籁。
众人紧走几步,只见一棵傲然独立的绿梅树下,摆着一张黄花梨的琴桌,桌上摊着一张古琴,绿蕊素手轻扬,芊芊玉指轻抚琴弦。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散落的绿梅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绕着一身白衣的绿蕊,施施然落下。
旁人都穿了大氅或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绿蕊似乎不怕冷,一袭白色纱衣,露出一截皓腕,手指莹白如玉,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众人都惊呆了,似乎忘记了寒冷,只觉异香扑鼻,天地间只剩下这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女子。
琴声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如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时而沉稳如松飒崖,时而又像林间鸟儿呢喃……令人如饮仙酿,醉人芳华。
绿蕊发辫轻扬,缓缓抬起螓首,清风吹过脸颊,面纱微微荡起,几缕发丝缓缓落下。
“小女子献丑了。”
一曲弹毕,绿蕊优雅的站起,福了福身子,声音如百灵鸟般动听。
“真是神仙般的女子,不知面纱下的容颜如何倾国倾城。”
赵夫人喃喃说道,其她人似乎才缓过神来,赞叹声不绝于耳,连司冰都是一脸羡慕,李丁香翘起了嘴角。
真没想到,那么一个芝兰玉树、翩翩如仙的人,面具下居然是一副雌雄莫辨的容颜,换上女装,就连她,倘若是一个男子,也会心甘情愿拜倒在绿蕊的石榴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