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菜再好也没法只靠它填肚子,而且在冬季还吃得起的人家非富即贵。小南不得不承认娘亲说得没错,难道要赚得盆满钵满,然后看着百姓饿死?
他也同意娘说的,这不是什么圣心发作,如果发生了大规模的饥荒,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而且书本上的仁义廉耻也让他无法漠视鲜活的人命。
想通后小南的干劲也提了起来。
“今天要种的这一亩地都耕完了吗?先洒肥料再深耕,耕完正好搭暖棚。”
小东还在忙着帮周宣带来的人卸货,十辆大车的易碎品不是那么好卸的,林桑也全程盯着,小南就主动视察起了工作。
小川抬头笑笑:“放心吧南子哥,东子哥做的竹犁很好用,等他们那边卸完货,我们这里一定耕完。”
以前的耕犁都是铁打的,每家不能多备,朝廷限制一家一副。
铁器很贵,其实就算官家允许他们买,庄稼人也买不起。这两年村里也养不起耕牛了,家家种地都是用锄头铁锹翻一遍。
但一家十几亩地,靠这样的速度翻完了,怕是春光等不住。还是东子哥这个办法好,钱婶子只提醒了几句,他就跟狗子爹做出了这样的大竹犁。
每根竹犁有三尺长,中间连着一根握手的长竹竿。关键是竹犁两端的丁齿可以连接,一垄田有多宽,需要几根竹犁,就能灵活连接几根。
像暖棚的一垄有十二尺宽,小川将四根竹犁连成十二尺的宽度,四个人手握竹竿一起推,犁地的效果又快又好,场面也很壮观。
他们合力将一块地犁到底,再折返推回来。竹犁的丁齿很深,来回一趟就能将肥料和土都犁透了。
当然这四个后生是他精心选的,他以阿盈为标配,选的其他几位年纪和个子都差不多,这样互相间步子更好配合,力道也均匀。这就是婶子说的,项目经理的责任吧。
选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岗位也很关键。
如果说小川是合格的项目经理,小南就像时不时出现的监工。
南监工视察了一遍,发现没一个偷懒耍滑的,进度不是问题,就关心起下一道程序来。
“播种的红薯要切块,每一块最好都带一个芽,不能切太大,也不能太小。大了浪费,小了又不能活,那更浪费,大家都会吗?”
抠门的小南是容不得一丁点浪费的,他又视察了一遍,发现阿满完成得最好。
这批红薯捂了好些天,满身都是芽。娘说能控制红薯发芽的温度和湿度,但并不能控制芽的分布。所以切的手法很关键。
几个年纪大些的都跟阿盈犁地去了,剩下的半大小子数阿满最大。他过了年十一岁,在农家十一岁的孩子能顶半个大人。
小南发现阿满不仅自己操作得好,还能眼观六路,帮其他几个小伙伴一把。林桑也发现了,她各处看了一圈,就给阿满升了职。
“阿满你来做这道工序的工长,所有切开的红薯要经过你的检查再种到地里。作为工长,你跟小川一样,每天的工钱加五文,你看好不好?”
阿满自然是欢喜的,他没想过自己会有突然冒出来的时候。
论读书他不如两位年纪大的堂哥,甚至都不如小中,打拳他还不如刚刚八岁的阿斗。东子哥会这样一门奇妙的手艺,南子哥懂生意经。
不过阿满没忙着自卑,他喜欢上课,伯娘给教给他们所有的知识他都喜欢,尤其喜欢户外实践课。
但他不像银子他们有明确的目标,除了种地,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不过他问过了,亲大哥阿盈也没想好,两个堂弟小车和小斗只会更迷茫。
但他觉得种地就很有意思,尤其是用婶子说的“科学”方法。
看到林桑他就抓住机会问:“伯娘,一会种的时候,是将切开的红薯,沾一些草灰再落土吗?”
他记得昨天伯娘提了一句,说沾了草灰的红薯产量更高,个头大,味道也好。
林桑很高兴这小子还记得,她赞了一句:“对,草木灰你川子哥一早已经烧了一堆,到下午凉透了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最近稻草消耗量大,他们自家院里堆着的已经用罄,还消耗了不少小川家的,林桑打算在村里收购。
隔壁狗子娘闻风先抱来一大堆:“几捆稻草而已,说什么买,你帮村里的难道还不值这几根草?”林桑傻眼,她管这一堆叫几根?
不止狗子娘,村头的王家婶子大娘也不嫌远,纷纷派家里小子一捆捆地往钱家院子里抱。那些小家伙丢下就跑,喊都喊不回来。
最夸张是钱陈氏,她没使唤家里四头神兽,亲自用独轮车给她拉了几趟,还埋汰她:“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买稻草,我真是长见识了,有几个钱也不用显摆成这样,你肚子里塞的才是稻草吧——”
这是几天没开火,小蹄子饥渴难耐。林桑刚一瞪眼,她又推着车颠儿了。
唉,这混球娘,生的娃倒是招人喜欢。
小车一脸崇拜看着林桑:“伯娘你真厉害,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小车是四小神兽中长得最好的,跟小东有一点像,皮肤白皙,还略微腼腆,这会仰着头看她,笑得很软萌。
林桑忍不住搓搓他脑袋:“这都是前人总结的经验,写在书上,就能流传下来。”
她觉得必须要管住自己的手,男孩子不兴养得太娘。她看见不远的小中凌厉的眼神马上扫了过来,他心中警铃拉响了警报,觉得这几只神兽要造反。
阿满也发现了,他马上走过去转移小老师注意力。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阿满没拿这个鬼精的小堂弟当小孩看。
“小中切得不错,大小均匀合适,芽点分布得也好。”
他旁边的一堆就差强人意了:“这堆是谁切的,这样子不行,这不是糟蹋红薯吗?”
伯娘说别小看一块薯种,种得好能长出好几十只大红薯,关键时能救一个饿肚子人的命。
他这话问得严厉,一旁的小粟不干了,她梗着脖子问:“你胡说,我切得好好的,哪里就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