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就是故意的!
小米那天不让她剃兔毛,今天又不让她碰纺线机。她说:“家里的纺线机器就一台,阿奶要用呢,这还是东子大哥赶着做出来的。”
这是照以前的老款式做的,剃下来的兔毛拿手搓细了,再用纺线机摇成一圈圈线。林桑觉得这样的手摇纺线机效率太低,但要怎么样改良,她还在跟小东商量。
小粟撅撅嘴,她算知道了,这就是个来历不明的老太太,是哪门子的阿奶。
但她板着个脸往那里一坐,全家还都敬着她。
小粟只好走到院里跟大家一起编草席。但小西挑她的刺,一会嫌她编得不够匀,一会又说她边缘留的缝隙不够大,这样没法将两张草席连在一起。
她在家也没少编席子,就没这么多花样。小西手把手教了几次,就不让她碰了。
“这样吧,阿满他们今天在切红薯块,我问问能不能让你一起。”
一句话,她从屋里到了院里,现在又被踢到了院外。蹲着切红薯哪有坐着编草席轻松,她心里当然不满。可就算这样,这个阿满也要跟她作对。大家切的都过关,敢情就她有问题?
这个阿满年纪应该还没她大吧,竟然在她跟前指手画脚。
钱家老二两个儿子,大儿子阿盈性子急,老二阿满却相当耐心。小粟一副要发脾气的样子,他还认真地蹲下身子指给她看。
“你看,切得歪歪斜斜,而且大的大,小的小,同样一只红薯,你切得方正了就能多两块。最要紧的是你切得太糙,红薯芽都碰碎了,这样种到地里容易烂,这才是真浪费。”
切个红薯还能说出一二三来,不就是种到地里的吗。小粟压根听不进去,阿满还在碎碎念,她本来就憋着一股子气,这会索性将手里的竹片一甩,气哼哼坐到一边。
阿满无奈地摇摇头,将她刚才切的那些拿在手里修。
有的芽坏了,但好在一块薯种上不止一颗芽,他将修整好的一批丢进竹筐里:“这些还能种,实在不能用的几块伯娘说可以闷了吃,不浪费。”
他六七岁就下过地,知道每一粒粮食的艰辛。就算不是荒年,也绝没有浪费吃食的道理。
小粟坐在一边,在她看来这都是矫揉造作,有什么呀,他还不是阿嬢的亲儿子呢。她觉得姓钱的全家都在跟她作对。
林桑一直留意着全场的动静,她那边十车货刚刚卸完,正在给车夫结钱,看到银子拿了个竹杯走到小粟身边。
她将竹杯递过去:“渴了吧,先喝杯水。”
小粟觉得她是来说风凉话的,将脸扭到一边。
银子倒是不介意,林桑站得不远,听到她轻声问:“你来了也有两天时间,但好像没融入这里,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就因为她不是钱家人,大家看她不顺眼!
但她没说话,就像没听见一样。银子脾气比阿满还好,她就像听见小粟心里的声音一样,自言自语道:“伯娘是最公正的,如果有人欺负你,她一定不会不管。”
小粟本来还憋着气,一听这话就跳起来了。
“才不是,阿嬢根本是看我不顺眼,她对那几个外人都比对我好,她,她,她就是偏心!”
她被转移了全部注意力,压根没发现不远处有人在听、在看。
银子依然淡定地坐着,她大概能知道,小粟嘴里说的外人是谁。首先应该是周家姐弟,再不然还有小川兄弟俩,可能她也算在内。
但她点点头:“好吧,就算你说得对,偏心,就算大家都偏心好了,那你觉得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因为她不姓钱啊,但好像又说不通,她刚刚也说了,外人都比她受待见。小粟既不满又迷惑。
银子拼命想着这时候如果换作是伯娘会怎么说?
她想了半天,试着道:“每个人心都有偏的地方,但不可否认的是,一定是偏向更好的,更讨人喜欢的地方。你是不是只找别人的原因,从没往自己身上想一想?”
往自己身上想?小粟觉得这个说法真新鲜。
家里日子过得不好,爷爷只会怪阿奶、怪阿嬢,大伯会怪伯娘,她爹怪她娘,或者就是怪他们这些小的。从她懂事就记得家里怪这个怪那个,谁会怪自己?又不是疯了。
看她的表情,银子也知道这孩子脑子还糊着呢,再多说无用。
她指指远处一溜整齐的牲口棚道:“这样吧,你去看看大家编的草席,可以对比一下自己编的。先别急着下结论,仔细看看。”
说完她又递过拿杯水,小粟依然气不顺,但她直觉这个银子不是特地来笑话她的,一把接过灌了下去。咦?
银子笑笑:“是温水,我放了奶糖,好喝吧?”
小粟从没尝过甜的滋味,只觉得满口生香,甜甜的滋味解了口渴,她脸色没那么差了。
“看就看,我就不信了。”
她将杯子还给银子,自己往牲口棚那里去。
银子没有跟过去,她继续拿起手头的活,她们今天能将所有的草席编完。伯娘说了,等编完她就去买猪崽,还有羊。
两个姑娘不知道林桑在不远处听了个明白,她觉得银子可能还真的适合做老师,有循循善诱的潜质。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桑就像没事人一样,给大家派吃的。大家人手一只素包,一个大肉包,不够吃就加馒头,还有一碗热汤。
家里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小东利用晚上时间做了不少竹杯竹碗,再不用排队等吃饭。
小粟接过阿嬢打的汤时没吭声,第一次没关注谁的汤碗里鸡蛋更多一些。
她细细看过那些草席了,确实紧密均匀,每一张都紧紧连在一起,大风也吹不散。
原来这就是小西说的,边缘要留一些缝隙的原因,但她怎么知道,她们又没早说。等等,好像是说了的,只是她没照做。
阿嬢还问她:“小粟,怎么不吃,肚子不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