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石嘴角一抽，只得点了点头：
“那行，我喝自己的。”
吴坤点了点头，便稍稍侧身，似乎是让二人进竹林深处聊一聊。
三人一同穿越竹林之中，走到了一片少有的空地上，也不多扭捏，直接便席地而坐。
吴坤扔给了剑一一坛酒，李南石也从灵戒中掏出一坛，先前从平阳城花船上顺走的杏花春。
酒塞拔起的闷声接连响起，接着，便是酒坛相碰的清脆声响。
月明星稀，竹林之中仅有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几分笑容。
剑一笑道：“听说你是仙门大师兄，今日让你失了面子，实属得罪了。”
吴坤摇头，对今日一败看的很开：
“大师兄什么的，也不过都是虚名罢了，只是代表同辈之中我的境界最为高深而已。说不得过个几年，这大师兄也便更名易姓了。”
他说着，眼神却忽然黯淡：“倒是曾经的我，多有冒犯了。”
剑一苦笑，想了想，却也道：
“没什么，那件事也分不出个什么对错。当年，我娘被邪剑侵蚀，也是不争的事实。”
李南石好奇道：“你手上的‘龙吟’，曾经是一柄邪剑么？”
他其实对于剑一的身世，与他如何获得这般邪魔力量的经历，很是好奇。
剑一大抵是看开了，并不打算隐瞒什么：
“是。”
吴坤却忽然道：“我能看看么？”
剑一点头，便解下了背上的锈剑，扔给了吴坤。
吴坤解开剑上布条，仔细观摩着这柄写着‘龙吟’二字的锈剑，却越看越觉得熟悉。
他思索之后，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面色竟有些复杂起来。
“看着很眼熟，对么？”剑一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笑道。
“对。”好半晌，吴坤点头道。
“你认识？”
李南石虽说也觉得这把剑有些眼熟，但他思来想去，也不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么一把仙剑。
“呵……”吴坤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把剑，是铸宝岛出产的一柄剑，一柄……制式法器。那‘龙吟’二字，是凡人再行刻画上去的。”
吴坤于临仙岛修行几十年，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它的产地。
这是一把铸宝岛生产的法器。
亦是于临仙岛而言，最大众、普通不过的制式宝剑了。
李南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的确在某些临仙岛弟子的手中，见到过与这‘龙吟’形制差不多的剑。
“我也是来到临仙岛以后，才发现有很多人都佩戴着这把剑，佩戴着……所谓的‘龙吟’。”
剑一苦笑道，“很讽刺不是么，对于我们凡人而言，这是一柄上苍赐予的绝世‘仙剑’。但对你们临仙岛的修行者而言，它只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兵器——随处可见、随意更替。”
吴坤与李南石皆是无言。
这都是他们不曾想过的答案。
剑一却继续道：“我爹常远山，曾经只是一个从事农务的普通农户，他在田地耕耘时，偶然间得到了这把修行者遗落的仙剑。”
“仙剑中寄宿着一个‘仙人’，他教给了我父亲一套剑法，让他走上了习武的道路。”
“那个仙人，其实就是你们口中的邪魔。”
他忽地灌了自己一口烈酒，便又继续说道：
“凭着这把剑，和习得的仙家剑法，哪怕我爹半路出家，练了一身半吊子的武艺，也渐渐在整个江湖名声大躁。也因此，他偶然间遇见了我娘——白思雪。”
“我听我娘说，他们是比武招亲的时候认识的。我娘生在一个习武世家里，自小练武，也立志与一个江湖大侠成双成对，共度天涯。恰逢比武招亲时，我爹偶然路过，于是我爹就靠着一身非凡武艺，将我娘迎进了门。他们两个人一同策马江湖，以‘鸳鸯剑’为名，行侠仗义，渐渐的，就有了我。”
“但江湖嘛，本就是个血雨腥风的地方。改变了我爹一生命运的‘龙吟’，终究是没能一直隐瞒于世。铸剑山庄的叶无锋想要窥得‘龙吟’真貌，想要借我爹的剑观摩一番。”
“但‘邪魔’的存在，使我爹的心神逐渐受到扭曲。”
“我爹不再相信任何人，也逐渐开始怀疑任何人……包括我娘和我，也更别提叶无锋了。哪怕他们二人是多年的挚友，也曾把酒高歌、相谈甚欢，他也从不曾拿出剑，让叶无锋多瞧上一眼。也因此，叶无锋在‘龙吟’的驱使之下，将仙剑的名头散播了出去。”
“也因此引来了一阵，关乎‘龙吟’的围杀。”
“那些所谓江湖侠士，不论目的为何，最终却都是冲着仙剑之名而来。我爹娘在围追堵截之下，求助到了叶无锋的头上。叶无锋自是欣然应允，但他为我们安排了容身之所的同时，却也将各路好手引到了铸剑山庄之中，我爹，便葬身于此。”
“龙吟，也在叶无锋的计划之下，落在了他的手上。而我娘带着我逃离山庄之后，将我安顿在了一处隐蔽之所，自己又上山，夺回了‘龙吟’。”
“叶无锋从来没有对‘龙吟’起过什么占有的心思，他只是想从这把剑中汲取灵感，从而亲自铸造出另一柄惊世名剑。所以当他将龙吟的一切尽收眼底后，龙吟对他而言便不再有任何的吸引力了。”
“他便把龙吟，又还给了我娘。”
说到此，他又悠悠长叹一番，又饮下一口烈酒，看向了对坐的吴坤：
“然后，你便来了。”
吴坤虽说是曾经处理此事的外执人员，却也未曾对邪魔因何出现而刨根问底过，这过往的内幕，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但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却是他实实在在参与过的。
于是，他也饮下一口烈酒，点头道：
“对。因为当年天地仪检测到了你娘，朱师妹恰好跻身川流境，我便带着朱师妹一同接下了外执的任务，前往俗世。”
“那时，你娘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经化为了浑身煞气的邪魔。”
剑一又是苦笑：
“那你还记得，我娘是因何而化成邪魔的么？”
吴坤愣了愣，最终也点了点头：
“我记得。因为你爹娘的仇人，发现了你，找上了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