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刘姨在耳朵边滔滔不绝，姜月月当然知道，是刘姨在关心自己。
“好啦好啦，我一会儿吃完面就回趟家！”
但怕刘姨再唠叨两句，她就连忙说道，“我们去找位置啦。”
刘姨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李南石与钟铃，看他们两人的穿着既像江湖人，又像公子哥，好奇之下也不多问，点头应声：“行嘞。”
吃面的人不少，并没有单独的小木桌了，三人瞅见一个书生旁的位子没有占满，李南石便上前问道：
“兄台，旁边有人没。”
那书生也没抬头，想必是饿了挺久，只顾着吃面：“没人，坐吧。”
待三人落座后，才发现桌上已有了一个空碗，那公子竟是已然将一碗面尽数吞下。他似乎是觉得不够，又向着刘姨吆喝：
“老板娘，再来一碗！”
“好嘞！”八壹中文網
吃完手上的面，将碗筷摞在一起，书生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拿袖子擦了擦嘴后，便也等着新面上来。
李南石赞道：“兄台好胃口。”
那书生回道：“面好吃罢了。”
“兄台常来此处吃饭？”
“每天。”
“每顿都吃三碗？”
“就晌午一顿，早晚不吃。”
原来您是一顿当三顿啊。
李南石好奇道：“在家里吃？”
“不，晚上要去铜雀楼。”
“啊？”
李南石愣了愣，姜月月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连忙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青楼。”
李南石了然，竖起大拇指：“兄台真是好雅兴。”
“例行公事罢了。”
你这公事，它……正经吗？
“那……兄台真是好生生猛。”
“过奖，过奖。”书生抿了抿嘴，叹道，“谁叫我没考上功名呢，只能靠给铜雀楼撑撑场面了……”
“撑场面？”
“就是被人家雇来，装装样子，拿人家的钱给姑娘打赏的。”
李南石挑了挑眉，我还以为您例行公事是和姑娘一起呢，原来是当托啊。
姜月月怕李南石听不明白，便又小声道：
“铜雀楼对面就是新开的怡春园，两家青楼已经较劲好几个月了。”
“青楼的事你也这么清楚？”
“我经常扮男装进去凑热闹，打赏一下好看的姐姐。”
“那你也是个能人。”李南石又看向书生，问，“兄台是想着攒钱干点正经事？”
高情商：你攒钱想干点正经事。低情商：你怎么不干正经事呢？
那书生又是叹了口气：“唉，只怕是有心无力。”
似乎是忙碌的时日里，难得有个陌生人愿意跟他讲话，他也愿意多倾诉一些：
“考试考不出个名堂，来京城碰碰运气，但又没法回家，整天混混日子罢了。也就这活计晚上还有个地方睡，不然偌大个盛京无依无靠的，活不下去。”
“没法回家？”
那书生这才惊奇地看了李南石一眼：“兄台不会是刚至盛京吧？”
“正是。”
“那你们是跟我一样，来错时候了。如今盛京下令，出城需向府衙禀报盖章，未经允许，一律不许出城。如今能随意出城的，也就那些走商的商户，押镖的武人了。”
李南石便又想起来，先前跨入城门时，只见人进，不见人出的诡异景观，皱了皱眉：
“这是个什么规矩？”
“谁知道呢，圣心叵测，我们听之任之便是了。”那书生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般生活，“毕竟盛京的规矩，可不止这么点。”
“什么意思？”李南石好奇问。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那书生话刚说完，刘姨就端着四碗面上来了。
“月月丫头，你吃完了可得赶紧回家啊。”
姜月月赶紧起身，帮刘姨把面放到桌子上。
李南石细细观察一番，与他记忆中的阳春面别无二致。
汤汁暗黄清澈，是滚水与猪油、酱油所混成的清汤，浓郁发香。
细白的面条如丝如缕，上有些许葱花点缀，平躺于汤汁中表以舒适。
光看这绝佳的卖相，便知道这味道差不到哪去。
只是，当他们食指大动，正要品尝阳春面的味道时，街道上忽地传出了一阵清脆的摇铃声。
听到这声音，李南石明显注意到许多来往百姓的身子陡然一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书生与刘姨虽是慢了半拍，但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静静地跪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了？”李南石忙问。
“天师道的人来了。别问那么多了，先跪下，别说话。”书生叹了口气，便低下了头，没再解释什么。
姜月月听后，便想要依言一同跪下，却被李南石拦住了。
“别跪，看看情况。”
这好端端的，没事下跪干嘛？
看姜月月的反应，不似是什么民间传统，如此一来便更没有下跪的道理了。
于是他皱了皱眉，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那书生见到李南石三人仍然安稳坐着，有意提醒，便小声劝道：“快跪下啊，被天师道的人抓住，可没什么好下场……”
但话音未落，铃声便由远及近向人群而来。
那铃声清脆，却如嘈杂魔音，只让人觉得刺耳不适。
街道的尽头，逐渐显现出了三个似人身影，只是他们皆是带着布制面具，身着一身黑袍，双手各拿着一个铃铛，胡乱挥舞，发出响声。
他们似乎是在跳舞中行进，只是步伐混乱，看不出章法，就像是胡乱走动，随意蹦跳。
但诡异的是，他们的动作又极其一致。
“铃铃铃——”
铃声越来越混乱，不断牵动着李南石心中的烦躁。
只是跪下的民众仍旧静悄悄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而那三个身着黑袍的人，已然走入了人群中。
他们仍然是那诡异凌乱的脚步，只是人头攒动之下，他们踮着脚于人群游移，似乎不曾碰到一个人的身子。
他们显然是注意到了李南石这边，三人同时将头，以一种诡异的弧度，猛然投向这边。
姜月月被吓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南石则是紧紧皱着眉，与那三人直视。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南石的目光，霎时间顿了顿，左脚点地，右腿腾空，双手高举，一时间竟是停在了原地。
众人皆是低着头，虽能感受到天师道的人停住了脚步，却不敢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顿时，狂风大作，呼啸于下跪的百姓之间。
一阵直逼心扉的寒意，陡然压迫至所有人的身上，哪怕是钟铃，都觉如芒在背。
“师兄，那三个人……不简单。”钟铃皱着眉头，凑在李南石耳边低声说道。
那为首的黑袍人，似乎是想透过那张面具，看穿他们什么，这让钟铃不由紧张起来。
而看那黑袍人的动作，已经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态转过身来，似乎是要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书生的余光瞥向了他们的动作，心中几乎是认定了李南石几人的结局。
至今不曾听说，有忤逆天师道后，能够安然无恙回来的人。
据说，那些被带走的人，回来后，都变成了天师道狂热的信徒。
想来这一男两女，应也不例外了。
真是可惜了……
只是看见黑袍人动作的李南石巍然不动，反而凝眉注视着黑袍人，随后瞪眼一瞧，似乎与其对视起来。
“！！！”
李南石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那三个黑袍人在接触到李南石冰冷目光的一瞬，好似突然顿住了一般，没有再往李南石这边走来的迹象。
不消片刻，铃声未消，他们便当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跳起了诡异的舞蹈，但这次却是倒退行进，整齐划一地跳舞倒退，虽诡异，但又稍显滑稽。
他们穿行于人群中，似乎当作李南石几人不存在一样，直至又消失再了来时的街道尽头。
这人惹不起，溜了溜了……
钟铃惊奇地看向李南石：“他们……是在害怕师兄？”
李南石也不太清楚。
他还以为自己几人不跪，那三个跳大神的人会来找自己麻烦。
结果被自己瞪了一眼，就当作没看见一样，若无其事的跑了？
未免也……太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