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师道的人离去，铃声逐渐不在，跪在地上的民众们才又缓缓站起身来。
寂静地街道，又慢慢嘈杂起来。
“月月丫头，你可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就要被天师道的人抓走了！”
刘姨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冲姜月月说道，“还好今天他们心情好，不然被抓走了，麻烦就大了。”
姜月月还没从刚才诡异的氛围里缓过神来，李南石便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天师道。”书生也拍了拍膝上尘土，坐到了小马扎上，“上个月才冒出来的玩意儿，好像是国师手底下的人。”
显然，这书生对天师道也颇有微词。
“他们摇的那个铃铛，是做什么的？”钟铃也好奇问道。
“据说是用来为百姓祈福的，这种东西，还不是国师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反正我们也不清楚。”
“月月丫头，最近城里不怎么太平呀，吃完刘姨的面，就早点回家吧，别让你爹娘再担心了。”
刘姨缓缓叹了口气，便也拿着端盘回去忙活了。
姜月月愣愣地点了点头，还是钟铃轻轻地摇了摇她，她才清醒了意识。
“怎么了？”李南石好奇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姜月月摇了摇头，但却见她地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流了出来，“我就是，忽然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
“刚才，我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又想起了……在平阳城的事情。”
李南石猜想，应该是遭到柳如春欺骗以后，对险恶人心的恐惧。
钟铃轻轻地摸了摸姜月月的头，安抚道：
“没事的，马上就能回家了，回家就不会再想这些事了。”
“嗯……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那一瞬间有些后怕，但现在好多了。”
姜月月握住了钟铃的小手，点点头道。
“害怕么……”
李南石喃喃自语，觉得事有蹊跷。
方才天师道的人，虽然摇铃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的的确确牵引出了自己内心的一阵烦躁。
烦躁、恐惧……这都是负面情绪。
难不成，天师道的人，刚才是在牵引着煞气？
因为之前的经历，让李南石对此不得不更上心了几分，开始怀疑方才天师道之人的目的。
于是他又问向那书生：“兄台，那天师道的人每隔多久出现一次？”
“每日午未交替之间，仅一次而已。”
那书生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回道，“对了，这次是你们运气好，明天记得下跪便是，他们眼睛尖的很，哪怕是在藏在屋子里，也能被他们发现逮住。”
“多谢兄台提醒。”李南石谢道。
书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言语了。
吃完这最后一碗面条，他还得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昨天忙活了一晚上，今天还得继续去青楼当托呢。
只是他这般漂泊无依的生活，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也许盛京城再这样子诡异下去，他连这最后的栖身之所都要失去了。
……
被禁卫带至宫中的姬仙，此时有些惴惴不安。
他看着走在自己前头的那个老太监，总觉得他冷静的有些出奇。
他似乎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到来，在皇宫门口一直静候着他的到来。
问其原因，也不回话，只让自己跟着他走便是。
但这可是他自己家啊。
他可太清楚这宫里的一花一草了，让他闭着眼跑都能找到哪里是父皇午后所待的御书房，哪里又是自己曾经所居住的大殿。
而这太监，却似乎是想将自己领到其他地方。
“公公，你这是要带我去哪？”他问道。
那太监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语气还算恭敬：
“回六殿下，陛下知道您过来，吩咐我将您带过去。”
“父皇知道我要回来？他正在哪里？”
“陛下正于万岁殿中休息，自然知晓。”
姬仙清楚，万岁殿是父皇的寝殿，想来如今晌午时分，父皇应是用餐之后小憩。
他想到自己来时用意，便试探问道：
“我听说宫中最近修建了处长生台？在什么地方？”
“回六殿下，长生台尚未修缮完毕，尚且无法观摩。”
“看一眼也不行？”
“没有陛下的吩咐，老奴也不敢随意带您过去。”
“好吧。”
姬仙只得跟着老太监继续行进。
只是走着走着，他便越发感觉到皇宫的不同寻常。
也许是因为数十年的修道，让他对天地灵气有了敏锐的感知。
如今哪怕生灵被剥夺，化为凡人，他的每一寸肌肤却也还向他诉说着行于此地的不适。
就仿佛，自己已经与这皇宫格格不入。
这让他不得不警惕心神。
“宫中怎得如此安静？”他忽然问。
“殿下说笑了，宫中不一直是这么安静吗？”
姬仙却皱了皱眉。
皇宫作为国之重地，自然不会如外城市井一般熙熙攘攘，但他仍记得天空偶有鸟雀飞过，亦有御猫身影转瞬即逝。
而如今，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虽也有丫鬟经过，侍卫巡逻，但他们却皆是低着头，如鬼魅般悄悄而过。
姬仙不可能将这一切都当做是巧合。
走了有一段时间，他终于跟着老太监，来到了万岁殿的门前。
殿前大门敞开，老太监于门口向里通报：
“陛下，六殿下到了。”
大殿内中，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
“让他进来吧。”
“是。”
那老太监说完，便侧过了身子，俯下腰，示意姬仙往内里走去。
姬仙点头，踏入了万岁殿之中。
出乎意料的，万岁殿已不如他记忆中一般金碧辉煌，如今看起来少了许多珍奇摆设，反而是多了些草木绿植，整个房间都清新淡雅了不少。
只是这般素雅简朴的内饰，却让姬仙新生疑窦。
父皇果真向道了？
他只能这么想。
而正在他思索之时，一个身材高大、面庞消瘦的男人，穿着一身淡雅的纯白睡袍，赤着脚，已经缓缓走到了姬仙的面前。
那人，便是姬昌盛。
若抛去他国君的身份来看，这男人的装扮确实有种归隐山间的道人风范。
“仙儿，你回来了。”
姬仙连忙下跪行礼：“孩儿姬仙，叩见父皇。”
“好，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姬昌盛爽朗一笑，走上前将姬仙扶起。
姬仙有些受宠若惊，因为这是父皇对自己少有的热情。
是因为自己许久不曾归家，父皇想念自己了吗？
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温暖。
只是，当他抬头起身，看向那满脸笑容看着自己的父皇时，却莫名感觉身后一凉。
这份笑容，很奇怪。
姬仙有些不太能说出来。
但他总感觉，自己父皇的笑容里，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诡异。
就好像是……
贪恋？